极端残酷,愚蠢复仇,仍值一看
《圣殇》的国际版海报之一,篡改了米开朗琪罗的著名雕像“PIETA”(圣母怜子像),原雕像是以圣母玛利亚怀抱死去的耶稣为内容,意为“施舍慈悲”。海报上的母亲怀抱着并非自己儿子的男子,也同样是在传达悲悯和痛楚,虽然这一幕没有出现在电影的任何一帧画面中,若不加推敲也会以为这个著名的雕像非常契合影片主题。
但作为观众,稍加思考就会得出这是一个牵强并多少有点拙劣结合的结论。首先主人公“岗作”是一名黑社会负责讨债的暴力行使者,导演也并未赋予他任何为难、无奈的情景,他在每一次对人施加暴力时,虽不至于快乐,但也没有任何的悲怆情绪流露——他,显然不是那个替人去受难的耶稣;其次,片中的母亲所有的慈爱怜悯,都是基于复仇本身,即便织毛衣、做烧烤让人看到温情,那也是为复仇一刻精心准备的布局,称不上半点怜悯之爱,圣母情操仅仅作为比喻也不合格。
不过幸好,金基德会讲故事,从《三部曲》到《坏小子》,再到《弓》、《呼吸》、《空房间》,他都能在称不上有多好的人物中发掘出一个讲故事的角度,进而钻进去精雕细琢一番,再用画面和情绪放大给观众。《圣殇》从故事角度来说,表面是一个老套复仇的故事,但切入的角度和精确位置,都使金基德不至于失败,甚至化腐朽为神奇还拿下了威尼斯金狮奖。
金基德的故事多为残酷主题,《圣殇》也一样完成了一幕底层残酷暴力史的展示,在韩国的某个小城,机械、钢铁与荒凉交替出现在画面中,黑社会的生活不再是歌舞升平酒池肉林,而是一桩桩残忍铁血杀戮的卑贱景象。从“岗作”早上未醒时的自渎开始,影片就以一种“不堪”的气氛弥漫,金基德也在故事中提出罪恶被报复是否应该存在的命题,母亲为了自己惨死在“岗作”手下的儿子,上门找到“岗作”,称自己是他的母亲,并愿意接受般的对待。她最后如愿以偿,不但打动了“岗作”使其相信自己是他的母亲,还令其产生了深深的眷恋,甚至是那种甘愿放下一切的眷恋。“岗作”眷恋的“母亲”带来的母爱,其实只是幻影,经不起半点质疑,它本来就是一场阴谋的产物,当他深陷其中时,母亲却要活生生地死在他面前——以此,来惩罚他曾给自己带来的悲痛,即,眼看着自己挚爱的亲人死去。
如果不是“岗作”的扮演者李廷镇过于扭捏和做作的表演,可以给这部母子二人戏多打2分,可能是金基德从来不会让他的观众感到舒服,所以“岗作”从睡梦中出场到画着眼线讨债,从来就没让人顺眼过。他故作凶狠的表演,让人想起港片中那些不得要领的古惑仔,只不过是导演赋予了“岗作”更多的成功和残酷而非笑料。
如果没有“母亲”给“岗作”的手上动作,你可能还会犹豫,仅仅复仇是无法承载金基德那些过于阴暗的内心的,一定还要出现更反人伦的场景。我猜测,如果给金基德一部型旋律故事,他也能执导成***的大片。
当母亲最后在“岗作”的跪求下,依然做出跳楼自杀的极端举措时,你不能说这种对待复仇的决绝和对待生死的惘然是一种愚蠢,但可以反映出导演的扭曲视角下的方式和观点,正是一种愚蠢和蒙昧。金基德恶狠狠地告诉你,世界其实只是这般残酷,并且无解,我们都是残酷的一员,甚至还是残酷的指引者和缔造者,别装看不见,即便你是一个默默无闻热爱工作的妇产科见习医生,也有可能在敬业的同时杀掉了其他生命。
延伸阅读
金基德电影关键词
很难想象一位像金基德这样的文艺片导演,已经有十七部作品了。在他堪称多如牛毛的作品中总结出多少关键词都不是难事。
[暴力]不管是《空房间》还是《漂流欲室》,金基德总能让人一下子就想起“暴力”二字。包括那些极端的,也可以称之为一种暴力诉求。
[悲伤]《圣殇》里母亲最后绝望的眼神,那不是复仇即将大功告成时的喜悦或者骄傲,而是一种悲伤。人类最打动人的悲伤往往都基于一种悖论:出生,即死亡之时。母亲完成了愿望,但也再次告别了母子之情。
[卑微]底层人物是金基德很多作品的主人公,《收件人不明》、《野兽之都》、《圣殇》等等,尽管伴随他们的是暴力和创痛,但也成了社会混杂人群中的自得其乐的一群。
[创痛]从《漂流欲室》到《弓》、《呼吸》、《时间》、《圣殇》,都有一种从肉体到心灵的创痛在隐隐发作,肉体上的残忍,加上心灵上的煎熬,就构成了金基德最能打动人、吸引人的张力。
[野合]野合并非媾和,而是金基德的诸多元素,都是可以从拉斯·冯提尔、库布里克、沟口健二、北野武、园子温等人身上也可能发现的。
[大奖]尽管我知道金基德很受国际电影节欢迎,但一打开获奖记录还是吓一跳,十多年以来他的每部作品几乎都得到国际电影节的青睐。
[梦魇]即便不提两部有“梦”字的电影《梦蝶》和《悲梦》,金基德的作品里也常出现梦,可以看成金基德的主人公身上存在的一种被梦“魇”住的魔咒,束缚、制约、纠缠、反抗,统统被一个叉一个梦所掩盖和稀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