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从警20多年、分管刑侦的公安局副局长,曾出生入死解救人质,同时还是省作协会员。然而,他不仅亲自参与四兄弟合伙诈骗,案发后还以“并案”为名,将案件移交给自己办理,随后将同伙悄悄释放,并指示同伙“诈死”以逃避罪责……
一部名为《嫌疑人消失的背后》的警示教育片,供全国公安机关学习。这是一部反面教材,而片子的主角则是江西省东乡县公安局原副局长范虢平。 2006年12月14日,深圳市中级法院对范虢平案做出一审判决,范虢平因犯诈骗罪、徇私枉法罪等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8年,并处罚金10万元。
这起震惊警界的“司法腐败案”从此呈现在世人面前。
陶瓷商人设计骗深圳老总
范虢平案离不开他的哥哥范国兴。小学文化的范国兴,原在广州经营陶瓷生意多年,家庭生活温饱有余,但他总想一夜暴富。后来成了一起假冒古陶瓷诈骗案的主谋,并将其身为公安局副局长的弟弟和另外两名亲兄弟范国华、县工商局公平交易局局长吴建瑞(从小过继给一吴姓人家)拉下了水。
2004年初春的一天,范国兴在江西金溪县城宴请亲友,他们是在家务农的弟弟范国华、做仿瓷生意的李雨清,以及收旧货的付火仔。
席间,范国兴将自己的发财梦和盘推出:用仿古瓷假冒“清三代古董瓷器”捞大钱。另3人觉得是好主意,立刻表示加入。经过一番密谋后,他们进行了分工,分别冒充中间人、古董瓷持有人、文物鉴定专家。
他们决定将诱骗对象锁定深圳某公司总经理王小也,王与李雨清有过生意往来,喜欢文物收藏但文物知识有限。
李雨清首先通过电话向王小也编了一个动听而神秘的故事:清朝末年,朝廷根据中日外交需要,在瓷都景德镇官窑精心烧制了一套瓷器,后因日本***坛变化,这套国礼并未送出。民国初年***阀混战时,这套瓷器流落民间,被一吴姓高官收藏,其后人近期在改造老宅时,发现了一个老式暗藏的地窖,从中挖出了许多古钱币和这些清代古瓷器,他们想出售……
喜欢古董的王小也听了这个故事动心了。
2004年8月11日,李雨清便与“宝藏持有者”付火仔携部分仿古瓷器,来到深圳,如约与王小也见面。
由范国兴伪装的北京古董鉴赏专家也抵达深圳,见到李雨清、王小也他们,主动帮王小也鉴定李雨清带来的“古董”。他当众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掏出放大镜一边查看古瓷,一边翻看着厚厚的资料。
借李雨清出门的一刻,小学文化的范国兴对着古董自言自语:“这乃古瓷真品也,属清三代官窑瓷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有一整套。”付火仔马上搭腔:“你怎么知道的?”范国兴顺势说道:“史书早有记载。今日亲眼目睹,实为快事呀!不论是收藏还是转手经营,都将获得巨大的利益。”
他建议王小也将这批古董全套买来,并表示他可以向王小也高价回收。
由于与李雨清有过3年多的交往,对李很信任,王小也随后便向李雨清、付火仔提出以160万元收购该套瓷器。
3天后,王小也携带160万元现金前往江西鹰潭。李雨清、付火仔和范国华携带16件仿古瓷器前往交易。范国华向王小也展示了事先从吴建瑞那里拿到的其养父家的家谱“吴氏家族谱”,声称自己是族谱所记载的民国时期的吴姓高官后人,即古董瓷的持有人。就这样,他们成功地将王小也的160万元骗到手。8月27日,范国兴、范国华伙同付火仔以同样的方法,再次骗取王小也54万元。
嫌疑人释放后“车祸死亡”
2004年11月4日,身为江西省东乡县公安局副局长的范虢平出场了,他此时的身份是民间收购古董瓷的陈姓民办教师,称在“”时期偷偷收购的一批古董瓷要出手,与范国兴等人再次骗得王小也72万元。
这笔用286万元购得的33件“清三代官窑瓷”,着实令王小也激动不已,他回到深圳等着北京文物专家来收购。
但是直到2004年11月底,花巨资购回的三批“清朝古董瓷”迟迟不见北京专家按约前来收购,且电话总也拨打不通。与此同时,李雨清、付火仔也失去了踪迹。王小也对这套“宝物”产生了怀疑,他立即请教深圳市文物考古鉴定所。结果,所谓的“清三代官窑瓷”均被鉴定为仿制品,仅值两三千元。
王小也顿时懵了。他立刻向深圳警方报案。
警方立案侦查后,很快查明“北京古董鉴赏专家”以及“吴姓高官后人”的真实身份。办案民警来到案犯所在地江西省金溪县。当地警方告知,犯罪嫌疑人已于2004年11月,被山东省平度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以同样的罪名抓走。于是,深圳警方又赶往山东。
办案民警在乎度得知:2004年7月,范国兴、李雨清、范国华伙同付火仔,以同样的手段在南昌骗得平度市商人王吉福28.5万元。
平度市警方于2004年11月14日,也就是范氏兄弟对深圳老板王小也实施第三次诈骗得手后,将范国兴、李雨清、付火仔抓获。
李雨清害怕日后被重判,主动向平度警方交代了诈骗王小也的过程。 接下来,深圳警方又得知,因范国兴、李雨清、付火仔曾在江西省东乡县诈骗林铭龙60万元,当地公安局前来要求“并案”侦查。根据《刑事诉讼法》关于由主要犯罪事实发生地警方管辖的规定,山东警方将犯罪嫌疑人移交给了江西警方。
蹊跷的事情还在发生:犯罪嫌疑人移交后在江西被释放,甚至释放后的李雨清在一次车祸中“死亡”。
公安局长“并案”私放嫌疑人
原来,2004年11月14日,身为江西省东乡县公安局副局长的范虢平见哥哥范国兴及同伙李雨清、付火仔被抓后,当即携带40多万元现金找到山东平度警方,要求将范国兴等人保释出来,但遭拒绝。
一计不成,范平便伪造了全套的所谓“林铭龙被诈骗案”的案卷和相关法律手续,带着胞兄吴建瑞、江西省东乡县公安局刑警大队一名警察和其侄儿,再次赶到平度市公安局,谎称范国兴、李雨清和付火仔在江西省东乡县诈骗林铭龙60万元,向平度警方提出并案处理。
平度警方根据有关管辖规定,于2004年12月1日将案件移交给东乡县公安局。范虢平在办理了相关手续后,遂于12月3日将范国兴、李雨清及付火仔从平度市带回东乡县。然而,范虢平立即释放了他们。
第二天,范虢平上门找到李雨清:“我把你们救出来,你们要知恩***报!”
由于受害人王吉福、王小也还在不断上访,范虢平便以平息事态的名义,让李雨清交出分得的59万元,并亲自导演了李雨清“车祸死亡”的骗局,妄***以“诈死”的方法,蒙骗受害人不再追究。
接着,范虢平吩咐:范国兴专程到北京给在深圳的王小也打电话,就说因为走私被关了几天,先稳住王小也;而李雨清回家后则要赶紧放大一张照片,做成黑框遗像,设置灵堂,若是深圳警方来查案,范虢平会派民警陪同,就说李雨清在送货去浙江时遇车祸身亡,李雨清的老婆要在一边哭,装得越像越好。
范虢平此后又将李雨清、范国兴和付火仔带至东乡县公安局,他在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在公安网上筛选未被通缉的姓名,给3人各办了一张身份证。
回家后,李雨清立即制作了遗像,在家里置办了灵堂。随后,他又同范国兴专程到北京给王小也打电话。
范国兴、李雨清等人就此人间“蒸发”。
那么,已经“车祸身亡”的李雨清,为何后来又选择自首呢?
在庭审中,李雨清说主要是陷被杀人灭口。
据在浙江打工的李雨清妻子回忆,2004年11月,李雨清被平度警方逮捕后,她曾按范虢平的要求分两次将李雨清所分的50余万元赃款全部交了出来,由范虢平处理。
直至2005年11月3日,由于深圳警方上报,***将李雨清等3个主要犯罪嫌疑人列为网上通缉对象。李雨清获悉后惶恐不安:“我是通缉犯,如果范虢平设计给我一***,说是我拒捕……”李雨清打算自首并揭发范氏兄弟的犯罪事实。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搜集相关证据。
李妻说,为了摆平诈骗案,他们把房子都卖了,但李雨清仍不断受到范家兄弟的威胁。范虢平曾经将李雨清的岳母叫到办公室说:“李雨清已经上网通缉了,叫他躲到农村去,种两三年地。”
2005年12月5日,一直躲藏的李雨清为弄清自己所退的50余万元赃款的去向,给王小也打了电话。王小也说,自己从来没有收到任何退款。
李雨清又致电平度县警方,得知平度警方一年前收缴的100多万元赃款,除了退还平度县一案的赃款30万元,剩下的138万元早就退还给了东乡县公安局。
第二天,李雨清的姐夫要求范虢平开一张50万元的赃款收据,范虢平没有同意。
2005年12月13日,李妻从浙江回到东乡,劝李雨清到深圳去自首,并配合丈夫去银行取证。他们通过银行系统的亲友,很顺利地查清了赃款的去向。他们看到,这笔钱是范虢平的妻子与另两个民警签字取走的。
取得这些证据后,李雨清认为自保有望,于是将情况通报给了受害人王小也,告诉对方自己即将前往深圳自首。
当上《嫌疑人消失的背后》主角
2005年12月15日,李雨清抵达深圳后与王小也会面。6天后,李雨清向深圳警方自首。这起假古董诈骗案的嫌疑人“车祸身亡”的谜底得以大白于天下。
在这起诈骗案中,范虢平共获得20万元赃款。案发后,范虢平不仅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将案件压下不办,而且以退还赃款解决案子为由,强迫其他同伙拿出130多万元,但仅退还受害人60多万元。案发后,司法机关仅追还30多万元,其余款项被范虢平购买了豪宅。
范虢平从事公安工作20多年,业务娴熟。在2005年东乡县一起劫持人质案中,他一人上前与歹徒对话,警方最终成功解救人质。他在局里分管刑事侦查工作,近年来全县的命案侦破率达100%。他还酷爱文学创作,是江西省作协会员。
“就在李雨清自首前,东乡县已经通过了范虢平升任东乡县公安局局长的决定。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警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协。”一位知情人士感叹道。
据检察机关查明,范虢平并非从一开始就介入此案,而是见到范国兴等人诈骗成功后,主动提出参加的。
庭审中,范虢平对检察机关指控的基本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交代所涉及的赃款已被他用于建房及其他消费。在作最后的法庭陈述时,他浑身颤抖、言语哽咽,声称案发后良心备受谴责,希望早点审结,让他早点摆脱精神折磨。
面对记者的提问,范虢平说出了自己在金钱与法律面前打败仗的原因:“有一天,多日不见面的哥哥西装革履地来到我的办公室,说是做古董生意发了大财,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发财。见只有小学文化的哥哥如今财大气粗,穿的是世界名牌服饰,抽的是中华香烟……比我这个公安局长牛多了。当公安局长,只是名声好听,我们出生入死,风霜雪雨历经苦难。可到头来每月只有一千余元的收入。从那时起,我的人生天平就开始倾斜了……”
此案侦破后,立即引起了***高层的重视。据悉,***根据部长的批示精神,已将范虢子案件制作成《嫌疑人消失的背后》警示教育片,作为在全国公安机关开展反腐倡廉警示教育活动的反面教材,供全国公安机关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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