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特别郁闷,就是老有人问我,“您是不是新文人画的代表?”我说我连旧文人画是什么都不懂,更别说新文人画是什么了,是不是用文房四宝的都是文人?决定一个人是文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念了很多书,会很多理论?还是不识字也有可能像文人?
我画这些鱼啊肉啊,并没想到雅啊俗啊的问题,就是想画。我画画,从来没有为了感染谁而画,一个人如果能通过绘画带来快乐,有一个发泄的渠道就可以了。从事艺术的人,如果丧失了兴趣,社会给她多少责任和希望,都是很可悲的。这个画展(《李津·今日·盛宴》)是我出门旅行的创作,美国,欧洲都去了,一路玩,一路吃,一路画。一出门感觉食欲也上来了,这跟新的环境给你的刺激有关。为什么东西方都用白盘子盛菜?因为白盘子托菜,很像宣纸,它没有定义,能接纳很多东西。但是羊肉泡馍如果不放粗瓷碗里,东北的酱骨放在路易十四的白盘子里,你就会觉得很可笑。白盘子是高雅的,但很多东西不以小而卑贱。
去了这么多地方,纽约给我的印象很深刻。纽约是个极开放的城市,包容性强,任何文化都有他的知音。我的理解,不嫌多只要好是纽约对世界的态度。我对纽约的感受,这个城市给人一种积极的东西,莫名的一种热情和自信。我始终认为吃饭真没必要分雅俗,饿了,吃什么都香,但不一定都吃出好来,讲究有讲究的道理,随意的有随意的理由。开馆子的人有理念,有对环境的要求,有对食客的引导与暗示,这是必要的。我去过一些高档的馆子,他们对自己文化传统的渲染及推广有其用心。不仅环境,包括灯光、桌椅、侍者服饰、所摆鲜花及酒局餐具和装饰品,都会有一种关联,都是一种造境。所以,吃高档馆子的人首先不是以充饥为目的的。我喜欢吃馆子前先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神清气爽地去赴宴,吃之前就已经先预热了。无论做什么,愉快的心情很重要。依我看,很多西方人吃饭和听歌剧差不多,打扮得周吴郑王似的,很绅士,有仪式感,我觉得这样挺好。如果我是厨子,我会高兴!这种郑重的欣赏和品尝,是对烹饪的一种尊重。”
我真的喜欢不以吃为目的的人,他们往往是不紧不慢的,从容地对待端上来的美食,好像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周围食客的眼神,跑堂不经意弄出来的杯盘声都胜于食物本身。慢慢地受用,细细地体会,真的牛!我的一位中国朋友总说他喜欢阳光早餐,在这里我找着了。有时我也想念天津的早点,煎饼果子、锅巴菜、豆腐脑、大饼油条、茶鸡蛋,也真够牛的,只是缺点清透的阳光,或者差一朵插在酒瓶里的郁金香。
我喜欢日料,在纽约有好的日料馆,大多空间不大,有些在半地下,但品质一流。加之美国的食材好,海鲜新鲜。日料以精致著称,刀功没得说,打扮菜品,注重美器,用心色彩搭配,这些都是日料强项。我喜欢他们把生猛和血腥的东西变得这么文雅和讲究,且东方情调十足。如同他们的茶道和插花一样,有一种静心的氛围。味道自不用说,食材本色,少油少盐,健康。追求视觉是日料的核心,所以嘴和眼在进餐时一样重要!
福临门酒楼是广东馆,座落在唐人街,人气极旺,海鲜为主,味道极为正宗,老字号,室内陈设也很大方,餐具全是白瓷,做工很精,选的花纹***案很国道,红红的牡丹,绿绿的香菜叶,摆在盘子里非常漂亮。有一道鸡爪猪肚汤太棒啦,味厚少油,汤汁挂碗。
在纽约正好赶上帕特里克节,它是爱尔兰的节日,满街都是穿绿衣服戴绿帽子的人,有花车游行,有鼓乐队,有狂欢的人流,纽约的街道霎时变成了绿色的海洋。我站在街口看着穿行的人,有戴面具的,有奇装异服的,很多年轻人,漂亮姑娘和小伙,我拍了一些照片,眼睛很累,不够忙的。回到住所画了几幅节日的场景和一些带绿帽子的人物,在中国这可犯大忌,不过我真的觉得大量的绿色很漂亮,本打算这次赴美不画人物只画食品,结果还是先从人物入手了。在纽约可以看到各个国家各个民族的人,各种肤色,各种造型,画人物的到这里可如鱼得水了。只可惜时间太短,每天都有安排,有时只能半夜起来画画。创作热情高涨,只是叹自己精力大不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