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朱子的注疏即重视经典文本,在注疏中强调文义,却又不只停留在文义的理解上。而是在文义顺畅后要更进一步会得圣人之意;但这圣人之意亦只处于中介位置。不断对文义与圣人之意究索后,最终又指向自身。以《论语集注・八佾》篇的注疏为例,实际感受朱子注疏的特点。
【关键词】文义;中介;圣人之意
一、前提:理解文义
文本有其自身的限制。它在千百载后总维持着原文字不变即文本的“同一性”。这是处于时间变化中的解释者必须承认的前提。
千万人说《论语》,解释的总还是《论语》。朱子有言:“盖古今人情不相远,文字言语只是如此。”要知圣人之意,求索便需着于文本。“凡看文字,先需晓其文义,然后可求其意。未有文义不晓而见其意者也。”文义即是文字或是文本意义,它对于作者意向在经典解释中的定位相当重要。
朱子在解释《论语》的同时发疑:“生乎千百载之下”,如何能“逆推千百载上圣人之心”,“况自家之心,又未能如得圣人,如何得知圣人肚里事?” “时间差距”与“个体差异”构成理解的困境;千百载之上的经典意旨又无法由作者自身加以解释,只有回到文本。
朱子在对象山门人的谈话中指出:
一句有一句的道理,穷得一句,便得这一道理。读书须是晓得文义了,便思量圣贤意指要将作何用?
又《读书法》中说:“读书,需从文义上寻,次则看注解。今人却于文义外寻。”如读“孔子谓季氏章”,先是字音义的注释:“佾,音逸。季氏,鲁大夫季孙氏也……”然后才理通文义,这便是“从文义上寻”。
文字的“多”种解释,不能损害文字自身的同一与统一,不能成为某种无限制的恣意。言词与理是相互的。理需通过言词显现,言词亦需受到理的限制与规范。语言文字的功能是激发起纯粹的赋意行为,从而指向被表达者。了解基本文义之后再掌握正意,直指圣人之心。
二、中介:发明圣人之意
“读书以观圣贤之意;因圣贤之意,以观自然之理。”按朱子的注疏理念:首要是理解文本,如此方可继续“圣贤之意”与“自然之理”。而圣人之意说的即是天地万物常情常理。“圣贤千言万语,看得虽似纷扰,然却都只是这一个道理。”圣人之意便是作者与要阐释之理的“中介”。
千百载而下,万千家注中的圣人之意皆有不同,哪个才是“圣人原意”?圣人之意能否通过经典(文本)表现出来?连朱子自己都说:“毕竟去圣人千年后,如何得知圣人之心!”夫子删述六经,《春秋》之夫子、《易》之夫子、《论语》之夫子,是否夫子有许多意思?
但即便有上述诸般责难,朱子对自己的注疏还是充满信心。他仍倾向于“圣人之意”的可知。对他来说经典的可信,直接指向于圣人(作者)之意的可知。进一步说朱子注疏中的作者(圣人)是文本(经典)中的作者,作者之意最终也是文本之意。“文本之意”与“作者之意”原非两个截然对立的东西,只是“作者”消解在“文本”中。作者(主体)进行文本写作――表达思想(客体)――而使用语言文字(载体),且语言文字有自身限制与规范,但在某种程度上仍可进行还原。而在载体上更有作者的生命涌动。解释者若放空自己处于澄明之中,把自己置于作者的整个创作活动中,自可得其志。朱子在《语孟纲领》中说:
讲习孔孟书。孔孟往矣,口不能言。须以此心比孔孟之心,将孔孟心比作自己之心。要须自家说时,孔孟点头道是,方得。不可谓孔孟不会说话,一向任己见说将去。
又说:
佛所谓心印是也。印一个了,印第二个,只与第一个一般。又印第三个,只与第二个一般。惟尧舜孔颜方能如此。尧老逊位与舜,教舜做。及舜做出来,只与尧一般,此所谓真同也。
能相互印证,儒家所说的义理、道统才能延续。解释者只有“印”了被解释之“心”,解释才算成功。在此过程中,解释者与被解释者两“主体”之间相互感通与交融。最后解释者把被解释者的言语诵得如自己的言语一般,浑然天成。而作者又属于某一特定历史时间的人物,有他自身历史的行迹。解释者可以在“历史脉络中解读经典文本之意涵”。朱子认为“圣人之意”可知,但这种“意”基于“文本”。
发明“圣人言语”后,最终指向何处?朱子在《读论语孟子法》举程子说:“学者须将《论语》中诸弟子问当作自己问,圣人答处便作今日耳闻,自然有得。虽孔子复生,不过以此教人。若能于语孟中深求玩味,将来涵养成甚生气质!”“凡看语孟,且须熟读玩味。须将圣人言语切己,不可只作一场话说。”“切己”一词说的极好,这也可以说是朱子注疏的最终指向。朱子宏大的解经志业都是为揭示文本意义所传递的常理常情,延续道统,最终“自治”――应用经义。这也是算是宋明注疏的特点。
三、切己:玩索精义,涵养气质
“文本之意”与“圣人之意”可以认为是同一的,且也是恒常不变的。经义不会因为时间而造成差异。作者支配着作品,但作者之意向须通过作品内容才能显现;然而作品又有着不同层面的表现如字义、文义、理等。私人性的自得也建立在文义、义理基础上。甚至解释者通过他的解释更丰富了原作。作者、作品与解释者交融在一起,化成一个更大的生命。
知行最终还是要能“切己”,自身的心性必须与经典处于一致之中。朱子的注疏就是想带出一种不断的究索,落到“行动”中的体验与经历,然后重回义理。而义理内化,经典、圣人的生命随之内化融入自身。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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