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节假日或双休日,位于枇杷山公园内的“红楼”一带,人声鼎沸,车来车往,熙熙攘攘。婚礼、生日庆典、同学会、战友会,轮番在这里举行,并且必须事先预约,否则会吃闭门羹。可是,众多宾客只知道“红楼”是一家川菜馆,却不知道它是重庆历史名人王陵基的旧居“王园”的组成部分,且很早就是一座享誉山城的历史名园。
说起“王园”,不能不提到王陵基。王陵基字方舟,外号“王灵官”,四川省乐山县人。他早年留学日本学习***事,1908年任四川陆******官速成学堂教官,是刘湘、杨森的老师。1926年12月任刘湘部第二十一***第三师师长兼重庆警备司令。
王陵基刚一到重庆,就求田问舍,大兴土木。当时枇杷山还是一片荒山野岭,只是通远门到浮***关之间的便道。王陵基独具慧眼,看中此地风水,斥资将枇杷山主峰一带全买下来,建造了以自己姓氏为名的“王园”。原公馆附有14座房屋和一座碉堡,现编号为渝中区枇杷山正街72号,主楼即为“红楼”。
当年王陵基购得地皮后,首先请设计师绘***,再请良工精修,持续经营,添补佳料,使此园逐渐壮大生辉。
曾经的“王园”,南起枇杷山正街边,北止于罗家湾,正门(南)开在今天的考古研究所台阶前,北墙一直延伸到今天的中山三路马路旁,自20世纪20年代后期修建,经过数年营造,遂形成今天的规模,大致和现在的枇杷山公园面积相仿。正门左侧以前是马号,也是王家存放车轿的地方。另外,还有冬季存放名贵花木的暖房,但那不是高档的房子,有点像大杂院。
穿过正门,登台阶上行,便是一幢四进大宅院,依次往里是南房、前厅房、垂花门、带廊北房三间、东西耳房、东西厢房带盏顶。后院是后照房三间,也带廊子,其余还有房廊等。
再往上行,才是以“红楼”为首的主景区。“红楼”坐北朝南,一楼一底西洋风格,建筑面积900平方米。这里石垒假山,高低凹凸,嶙峋挺拔;点苔叠翠,曲径通幽;引水作沼,通以沟溪,喷水为泉,夹石作瀑;曲房奥如、旷如,酷似江南名园。由此,“王园”名噪全城,诗人墨客均以一游为荣。
后来,因抗战的需要,这里还被选做防空基地。防空司令部曾在“王园”内枇杷山头设置高射炮、高射机***阵地,以及警报器等装置。***统局迁到重庆后,戴笠为包养影星胡蝶,也曾从王陵基手中获得一块“王园”地皮,建起一幢小别墅,至今犹存。
1939年8月的一天,几辆小车沿着飞来寺街上行,不一会儿开进了“王园”的大门。群众和学生挥舞着中、印两国国旗,欢迎一位头戴白帽的先生――印度民族***运动领导人、国大***领袖贾瓦哈拉尔•尼赫鲁。
当时物力艰难,国民***府外交部迁到重庆后,一直没有自己的招待所。外宾来重庆,一般都只能由“嘉陵”宾馆接待。但尼赫鲁不同,中国抗战一爆发,他领导的印度国大***随即从道义和物质上支援中国。1937年9月26日和1938年1月9日,尼赫鲁两次倡导“中国日”,号召各地群众举行游行集会,支持中国抗战。他在演讲中说:“中国人民自古以来就与印度有着千丝万缕的友好联系,我们要像同志一样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对他们的危难和痛苦,我们感同身受。未来的命运把我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我们要与他们荣辱与共。”此外,尼赫鲁还在百忙中发表了一系列公开支持中国抗战的文章。正因为如此,尽管国大***还不是执******,尼赫鲁还没有成为印度***,中国***府却给予了他国宾级的礼遇;借用风景如画的“王园”,建立外交部招待所,接待尼赫鲁。在与王陵基协商借用“王园”时,王陵基说,只要是有利于抗战之事,他都愿意鼎力相助。他还专门告诫家人和警卫,外宾居留期间,要十分尊重人家,方便人家。当时的外交部长宋子文为此专门向其致谢。
尼赫鲁下榻“王园”期间,国民***府******要员、孔祥熙、陈诚等人数次分别拜访他,地点都在“红楼”。尼赫鲁说,他此行的目的,是考察中国抗战的实际情况,以其经验与教训作为印度民族***运动的借鉴;同时代表国大***及印度人民,向中国抗战表示深刻的关怀和同情。在重庆期间,尼赫鲁亲眼目睹了日***大轰炸后的惨景,感受到了中国人民坚持抗战的伟大精神。
在“王园”住了一周,8月30日,尼赫鲁由重庆飞往成都,准备在那里参观后再转赴西北、华北前线视察,并与仰慕已久的中共领导人会面,借鉴八路***的抗战经验。不料在9月1日,尼赫鲁突然接到国内急电,称欧洲爆发战争,催促他迅速回国。尼赫鲁不得不取消原定计划。9月5日,在中国访问了13天的尼赫鲁乘飞机返回印度。由于对中国抗战已有切身了解,后来他在自传中深有感触地写道:“我想,不会有任何力量能够摧毁这个古老而又年轻的民族的精神。”
1955年印度代表团访华,向中国方面提出希望参观抗战期间尼赫鲁访华时在重庆的住地。天长日久,星移斗转,到哪里去查对核实那所房子呢?只有派专人去找战犯打听。
***派干部从北京到重庆,把战犯召来开座谈会,问来问去,大家都说不知道。
问到徐远举,他慢条斯理地卖关子说:“王陵基知道,他是个老重庆。”
老眼昏花的王陵基回忆半天,茫然不知。
这时徐远举才说:“就在你老先生的公馆旁边嘛。”一句话,解决了一道难题。王陵基想起来,早年是有一位黑皮肤的印度人到重庆,还到“王园”麻烦过他。没想到,这件往事竟然成为中印友谊的一段佳话。
重庆***前10天,几辆汽车风风火火开进“王园”。这次不是有人来入住,而是有人要搬离。王陵基的贴身副官徐士毅和管家周云程,指挥佣人急匆匆地把王陵基为官40年搜括积储的171箱财物,装上汽车西运成都。王陵基那时的身份是陆***上将、四川省***,响应开展所谓的“成都会战”口号,在川西配合胡宗南顽抗。自从王陵基搬离后,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后,进城,将“王园”作为官僚资本财产没收。
到了建国初期,这里又变成了******机关的办公地。当时,重庆是西南局*********机关的驻地,办公用房需求很大。因此,******机关进驻一些接管过来的旧***权的房屋,也是一种应急的办法。中共重庆市委机关在未能找到其它房屋办公的情况下,决定进驻“王园”。因为这里房屋众多,能容纳得下大机关,而且又建有盘山公路,交通方便。与此同时,重庆市***府也进驻了杨森的公馆“渝舍”。
这件事被西南局第一书记***知道了,遭到严厉批评。
重庆虽然是西南最大的工商业城市,但由于不关心群众,全市场所,只有一处20年代修建的“中央公园”,既无“王园”之峻美,又缺“渝舍”的宽阔、清幽。
***从人民群众的文化娱乐设施急需改善的角度出发,对重庆市委、市***府机关进驻“王园”、“渝舍”持强烈的批评态度。他认为,这类地方应该开辟出来,作为人民群众文化娱乐的场所,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在一次有重庆市委领导出席的会议上,***讲了他的设想后,直截了当地批评了重庆市的领导说:“你们的群众观念哪里去了?这是脱离群众,忽视群众文化生活,缺乏群众观念的!”随后,他又语重心长地说:“***了,人民翻身作了主人,打上了肉牙祭。这还不够,还要让人民群众打文化牙祭,以满足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的需求。我们当市长、市委书记的,要把丰富人民群众的文化生活当作一件大事来抓。”他要求重庆市委、市***府尽快设法从“王园”、“渝舍”两处迁走,将两处都开辟为公园,供人民群众享用。
重庆市委第一书记兼重庆市长陈锡联对邓***委的指示非常重视,但又苦于无现成的地方可搬迁。他只好向西南局写了一篇书面报告,如实陈述了不能迅速迁出的情况,又深刻检讨了自己缺乏群众观念的错误。时间到了1950年的10月,搬迁之事尚未办成,陈锡联又奉调赴京就任中国人民炮兵司令员。行前,他专门去向邓***委作了再次检讨,同时又叮嘱市委第二书记张霖之和第三书记曹荻秋,务请他们尽快实现迁出“王园”、“渝舍”的心愿……
之后,这两处地方分别被建成了枇杷山公园和重庆市少年宫。
王陵基参加的所谓“成都会战”,不过持续了20多天。之后,他一直作为要犯被通缉。1950年2月,王陵基被俘虏,关押在重庆战犯管理所(现在的白公馆)。
王陵基忘不了对他恩宠有加,使他以“当代文天祥”自居,声称要保持气节,决不当“贰臣”,还写下两句“绝命诗”:“上将不可当,宁愿挨一***。”
天天等着上刑场的王陵基,老是等不到死刑判决书。相反,狱方对他还格外关照,给其他战犯的伙食标准,都是每月9万元旧币的大灶;却为他单开小灶――每月15万元旧币的标准,比监狱长的伙食都好。他生病,管理所把他送到仁爱堂医院,还给他注射进口药物。他眼睛近视,管理员就为他配制了新眼镜。
不久,报纸上刊出成渝铁路全线通车的消息,战犯们读了报都不大相信,王陵基也不相信,还认为是***吹牛。但是他猜错了。
一天早上,狱方租来一辆大客车,满载着多疑的战犯,开往菜园坝火车站。战犯们下车一看,全都惊得呆了。只见宽阔的广场尽头,一排整齐的候车室拔地而起,气势恢宏,通体漆成悦目的油绿色,与京广线、沪宁线的大客站相差无几。票房前人声鼎沸,万头攒动。行李房那边,电瓶车开来开去,卸下一地的货物。门楼式的大立柱上端,“重庆站”3个大字龙飞凤舞,耀眼夺目。战犯们走进月台,亲眼看见了亮晶晶的铁轨,犹如彩带延伸天际,庞大的蒸汽机车轰轰驶过来,震得地皮直摇晃。
回到战犯管理所,王陵基陷入了沉思。在那难熬的几天里,王陵基还转了些什么念头,旁人无法知晓。但根据档案材料记载,他从那以后变得比较合作,或多或少能提供一些情况。在小组学习会上,他不再一味推脱自己的罪责,该认帐的就认帐,有了悔改的意思。
1956年1月,按***关于将重要战犯集中关押的通知,王陵基被解送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处服刑,1964年获得特赦,跨出了牢门。1967年3月,王陵基因病在北京去世,享年84岁。
转载请注明出处学文网 » 王陵基旧居的多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