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简・爱在里德家的所见所闻及其经历,形成了她自卑和自爱共存的矛盾性格,简・爱意识到了后者,没有意识到前者。在简・爱的自我意象中,贫穷、低微、矮小、不美一直是她对自己的认识与定位,所以她表现的极度自卑,对生活的态度也是在上帝的旗帜下敏感而冲动的。当她愤怒的出走桑菲尔德庄园以后,就算回去,那么出走时所逃避的问题该怎么解决呢?干脆一切付之一炬吧:不是疯女人,而是简・爱由自卑激起的自尊和自傲放了这把火。
[关键词] 简・爱;自我意象;自卑;自尊
矮小、贫寒、长得又不美的简爱却以直爽、单纯、倔强的性格特征不知吸引和征服了多少人,看过《简・爱》的人都会为主人公简・爱不甘屈辱、追求平等、为维护妇女的人格尊严勇于抗争的人格力量所感动。尤其是当简・爱在男主人公罗切斯特的庄园被毁、眼瞎手残之际毅然返回到他身边时,这种感动达到了极点。然而,在这一系列表象的背后,笔者将探讨简・爱内心深处由于自我意象中不愿为人所知的自卑层面以及她的自卑心理对其生活态度所造成的一系列负面影响。
一般而言,个体的自我信念都是根据自己过去的成功或失败、他人对自己的反应、自己根据环境的比较意识特别是童年经验而不自觉地形成的。根据这些,人们心里便形成了“自我意象”。人的全部个性、行为,甚至环境都是建立在自我形象这一基础之上的,人的所有行为、感情、举止,甚至才能始终与自我意象一致。每个人把自己定位成什么人,就会按那种人的方式行事。而且,即使他做了一切有意识的努力也很难扭转这种行为。在简・爱的自我意象中,自己是一个“低人一等”、“没有用处”、被里德太太“伤透了心”的人;是一个“贫穷、低微、不美、矮小”,但是“我的灵魂跟你的一样,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样!”的人,是一个“要是上帝赐予我一点美和一点财富,我就要让你感到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的人。
家世、财富、相貌等是衡量一个人最重要的几个方面,古今中外同理。而这些,简・爱都不具备。论家世,她是一个穷牧师的女儿,而且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论财富,她没有钱,“你父亲一文也没有留给你”、“你本该去沿街乞讨”;论相貌,她身材矮小,体质不如里德家的人,“使我更觉得低人一等”。简・爱其实并不丑,只是长相平凡。所谓的丑,其实是先入为主的自卑心理造成的。简・爱自我意象的核心认定了自己“贫穷、低微、不美、矮小”,她是自卑的,自卑把她对生活不甘低微和试***改变的态度激成了极度的自傲和敝帚自珍的自恋。就算别人不在乎我,“我在乎我自己。我越是孤独,越是没有朋友,越是没有支持,我就越是尊重我自己”。
简・爱一直耿耿于怀的是明明是约翰挑衅但是里德太太没有惩罚他而是把她关在了红屋子里。如果当时里德太太要是把约翰关到红屋子,敏感而自卑的简・爱未尝不把这看作是母亲通过惩罚儿子而孤立她这个外来人的一种做法。这里的区别就在于心向的问题。在简・爱的自我意象中,“我知道,如果我是个健康美丽、聪明伶俐、无忧无虑却爱与人纠缠的孩子――哪怕我还是这样寄人篱下一样地没有朋友――里德太太见了我也会高兴些。”但因为她不是,所以里德太太把别人的错误惩罚在了她身上,在她看来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其实,也许她是一个乖孩子,但她以为她不是。人的所有行为和感情始终与自我意象一致,结果我们就看到了一个非常不乖的小孩。
当简・爱冲着里德太太大喊:“别人以为你是个好女人,可是你坏,你穷凶极恶”的时候,“里德太太看上去有些惊慌失措……仿佛要哭似的”。“简,你全想错了……”“你想要什么别的吗?我向你担保,我是想做你的朋友的。”“简,这些事情你还不懂,小孩子应该知错就改。”从里德太太听到简说她坏和穷凶极恶后的表现和话语来看,我们很难肯定这就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是她给简提供衣食并对她进行教育。简・爱是个知足的人,“只要尝一点他(罗切斯特)撒给我这样一个迷途的陌生鸟儿的碎屑,那对我就足以是欢庆的盛宴了”。因为一点碎屑而欢庆的简・爱竟然认定给她提供衣食的舅妈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之所以见简・爱有这样的心理,就是她认定了她的舅妈没有合乎自己心意地去履行她答应自己的舅舅要象亲生孩子一样照顾自己的诺言。人的情感心理定势就是这样爱屋及乌和恨屋及乌。所以,在简・爱的眼里,里德家自己的舅妈表姐表兄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她眼里表现出哪怕一个优点来。当她用一种略带讥讽的语气告诉读者“乔治安娜嫁给了上流社会一个有钱但是很老的男人,这门婚事对她很合适”的时候,她想过自己吗?
简・爱在里德家的时期正是她形成希望品质和意志品格的时期,表现为坚信愿望可以实现的不可动摇的决心。她在里德家的所见所闻及其经历形成了她性格中自相矛盾的两个方面:自卑与自尊。简・爱意识到了后者,没有意识到前者。自我意象的不完整使她的认知出现偏差,不能很客观地去看待人和事,小时侯如此,长大了亦如此。
在进一步讨桑菲尔德庄园论失火原因之前,我们先分析简・爱为什么离开了罗切斯特,因为如果她没有离开,桑菲尔德庄园着火,或者着了就又被简・爱给救了,而不至于把整个庄园都烧成一座废墟。
至于简・爱离开的原因,有这样一段话值得思考:
“简,我的小亲爱的,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你又看错了我;我倒不是因为她发疯才恨她。要是你发了疯,你以为我会恨你吗?”
“我的确是这样以为的,先生。”
在这里我们终于觉察出一点端倪,原来在简的内心深处,最使她害怕的是像伯莎・梅森一样被罗切斯特抛弃,她害怕步入疯女人一样的境遇。因为没有家世、金钱和相貌,所以妻子的名分就相当重要。最起码妻子的名分可以使别人不认为她是为了金钱而甘愿当他的“情妇”的。如果没有妻子的名分,那几个貌美的女子就是前车之鉴;即使有了妻子的名分,伯莎・梅森不一样被他隔离看管起来了吗。即使他是真心的,即使他发誓他爱她一辈子,她又怎么相信她不会步入那几个姑娘的后尘而被他不在背后尽情嘲笑自己是那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呢。自卑的简・爱缺乏对罗切斯特爱情的自信,虽然十分渴望出人头地成为童话中的灰姑娘,但又对自己的魅力缺乏必要的自信心,因而断定自己绝不可能获胜。进攻是最好的防御,由此,她选择了拒绝罗切斯特从而不给将来任何失望的机会。拒绝了就没有任何希望了,没有希望也就没有失望。就这样,简选择了离开,不顾一切只身出走。这种极端丧失理智的行为只会出现在自卑人的身上。因为内心的自卑,所以表现出的是强烈的对尊严的维护。
事实上,罗切斯特能够放弃门第、外表等一切约定俗成向简求婚,足以见得他的真诚和爱情。关于那个疯女人,罗切斯特没有骗她,只是没说(或者没有机会,或者机会不够成熟),这中间是有很大差别的,这是简所无法了解的。当罗切斯特恳求她:“你不爱我了吗?你珍视的只是我妻子的地位和身份吗?……我打算把我的故事讲清楚,公开提出我的求婚……尽管我为祸害所累,我总会找到一个女人,她愿意而且能够理解我的情况,并且接受我,对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而简的回答是“信任上帝,信任自己,信任天国,希望在那儿跟你再见。”一个爱人怎么能够对她深爱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连她的良心和理智也起来反对她,责怪她拒绝他:“它们说得几乎和感情一样响;感情正在狂野地叫喊着。哦,依从吧!”简・爱的自相矛盾在这里被表现的淋漓尽致:即使是她自己的话也可能口是心非,有时候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其实,归根结底还是自卑,不相信自己真会成为童话主角灰姑娘。简爱自卑情结的产生是无意识的,可是自卑情结却一直伴随着她,只要被现实中的人或物一刺激,她敏感的神经就会绷紧。所以她动不动就会拿上帝来说事儿:“我的灵魂跟你的一样,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样!”这固然和她在寄宿学校生活过8年有关系,但更主要的是自卑。一种灵魂深处的自卑,反映在她的生活态度上就是一种非常敏感的自尊,以自尊作为她内心深处的自卑的补偿。她是自卑而自尊的,所以一定要离开。
那么既然离开了为什么又要回去呢?原著中说是因为始终不曾忘记,是因为那带有神秘魔幻色彩的呼唤。既然始终不曾忘记,既然有声声呼唤,回去径自回去就是了,何苦把罗切斯特描写得那么惨呢。事实上,自卑情结的存在是最终促成简・爱重新投入男主人公怀抱的一个重要原因。念念不忘自己贫穷地位的简・爱得到了一笔遗产,于是她觉得他们有了平等的基础。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当初的自卑与恐惧就是因为“金钱与地位”的差距。现在,多年来内心的不平衡终于有了一个支点支撑――简已经不再身无分文一贫如洗了,她拥有了一大笔财产,成了一个富人――最起码,在经济上她已经***了,因为钱,她的社会地位也有了很大提升。遗产使得她真正成了一个***的女人,于是可以自由选择她的道路,听从她自己的心愿,去寻找她原来的爱情。
当初极度的自尊使得自己愤而出走,出走容易回归难,回去以后怎么办呢?回去不也是因为有他疯妻子的存在而不能结婚吗,回去不也是有可能遭受像那几个女子一样被抛弃的命运吗。
离开是因为一定要离开,回去也是因为一定要回去。怎么办呢?干脆放一把火把一切付之一炬。把他的疯妻子烧死,这样结婚的障碍就排除了;把罗切斯特烧穷了烧惨了,让他想抛弃别人都不可能,可能的倒是被别人抛弃。而简・爱恰恰就在这时候回来了,多情又崇高。就算罗切斯特的疯妻子没有放这把火,雷击、烟头、自燃等都有可能让罗切斯特落个同样的凄惨下场。简・爱自己无法改变自己消极的自我意象,从自卑的魔窟中走出来,如果实现一个大团圆的结局,能做到的就是从外界获得帮助,于是罗切斯特被削弱到几乎做出了家毁人亡的牺牲。简・爱在此时回来正好可以突显她的高尚品格。是谁放了这把火,不是疯女人,而是简・爱由自卑激起的自尊和自傲放了这把火。
在故事的结局中,简・爱和罗切斯特完全平等了:他有钱但被烧毁了整座庄园,她刚刚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他瞎眼断手风光不再,而她虽不漂亮却手眼健全。也许只有这样,简・爱才觉得她与罗切斯特先生是平等的――不仅心灵上平等,财富上也是平等的,外表上也平等。甚至还有一点优越感。也许这样才算“般配”?也许这就是简・爱在她的著名宣言中所呼唤的“要是上帝赐予我一点美和一点财富,我就要让你感到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她在上帝的仁慈之下实现了自己的希望和梦想,得到了财富和相对的美貌,而且,故事的结尾“我握住那只亲爱的手,把它放在我的唇边一会儿;之后,让他扶住我的肩膀,我的身材比他矮小许多,因此我既是他的支撑,又是他的向导。我们走进了树林,朝家里走去。”又给我们描述了一对患难夫妻恩恩爱爱温馨感人的场面。可是,细细体味,难道这种幸福中没有一丝残忍的意味吗?实际上,简・爱一直生活在自卑的阴影之下,不管是继承遗产前还是继承遗产后,不管是和罗切斯特结婚前还是结婚后。
在简・爱的自我意象中,贫穷、低微、矮小、不美一直是她对自己的认识与定位,所以她表现的极度自卑,对生活的态度也是在上帝的旗帜下敏感而冲动的。伤了别人,更伤了自己。改变自卑的心理发展新的自我意象,不能依靠纯粹或勉强的意志力,即使是以上帝的名义。一个人改变自我意象时,总觉得由于某种原因使自己“看到”或者认识到了自己的本来面貌,有充足理由、足够证据确认旧的自我意象是错误的。但可惜的是,极度的自卑、极度的自恋和极度的自傲一直蒙在简・爱的双眼上。真正的平等不是家产、不是金钱,也不是相貌,而是精神上的平等,简・爱一直没有明白。所以在故事的结局中,我们并没有看到简・爱真正的从自卑的阴影中走出来。假设罗切斯特的眼睛和手都治好了,并且拥有了更多的钱,简・爱又会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参考文献]
[1] 夏・勃朗特.简・爱[M].小莉译.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1996.
[2] 赫根法.现代人格心理学历史导引[M].文一等编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88.
[3] 才铁根.勇于面对、自己把握幸福―浅析简・爱的人物性格[J].承德民族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5,(2).
[作者简介]杜海燕(1977―),女,天津体育学院体育系讲师,硕士学位,研究方向:外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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