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足球是中国职业足球的缩影,中国职业联赛沿着广州足球的兴衰走了一条一路向下的曲线。广州足球的人和事五味杂陈。
赌客 粤足自食其果
1998年底,无论是广州市足协,还是广州球迷都认为,当时的广州太阳神降级是一次意外而已,以温俊武这批球员的能力,1999年一定可以重返甲A。
当时,1977年-1978年这一年龄段的广州球员是广州足球翻身的希望,中场核心球员温俊武被誉为“彭伟国的接班人”。20岁出头的他一夜暴富,众星捧月让“小温哥”昏了头,他甚至经常在酒吧服食等软。用他的话来说,那就叫做“HIGH”。
1998年世界杯,温俊武沾染上了,从此踏上不归之路。从开始的几千元到几万元,再到后来的十几万元,温俊武赌注越下越大,甚至连自己队的比赛都下注。正是1998年世界杯,打开了中国职业联赛的潘多拉魔盒,从此愈演愈烈,中国足球联赛犹如沸水中的青蛙,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从1998年开始,市场经济中先行一步的广东足球开始集体沉沦,松日、白云山、宏远将主场搬离广州,中国足球告别了泡沫时代的顶峰。
“你今天不用训练了。”1999年的一天上午,温俊武被队友告发打假球,在训练场上被警方带走,拘留审问。此后,温俊武在太阳神队已没有立足之地。对他深感失望的父亲与他吵翻,女友分手,他只能将房子卖掉。富贵如过眼云烟,温俊武不得已出走北京,混迹乙级联赛。此后,他重返广州,经营黑网吧。据传闻后来朋友给他介绍一份工作,当时老板听说是温俊武,连问他是不是踢球的温俊武,他连称不是,在填简历的时候,他自称以前是网吧管理人员。
彻底断绝了回归足坛念头的温俊武曾经很后悔:“不踢球我们就是一摊烂泥。”他戒掉了,但没有戒掉。2000年,曾庆高最后时刻的一脚远射令广州太阳神主场保级,押宝北京宽利队的温俊武破口大骂。2002年世界杯,温俊武赌定中国队输巴西队三个球以上……与宏远等广东队一样,温俊武的故事也接近了尾声。2007年6月,温俊武因欠下巨额赌债杀人而被捕,亲手将自己送上了不归路。
异乡客 梦断广东
短短9年,周穗安四次出任广州队主教练,四次下课。本赛季他半路救火,执教中超浙江绿城。周穗安是典型的中国教练,他从广州青年队带起,彭伟国、胡志***等名将都是他的子弟兵,这些球员也成为广州足球最后的辉煌。
1994年,在不被各方看好的情况下,周穗安率领太阳神队后程发力,取得了广东足球至今最好的成绩,联赛亚***。而当年广州足球发生了第一起球员炒教练的事件,所以在这方面,李玮峰这些“球霸”们只能称作是晚辈后生。
当时,球员在企业的授意下给体委,要求更换主教练周穗安。广州足球资深管理人刘孝五回忆说,这个事件的本质是企业和体育局争夺球队领导权。这是市场经济中,企业与***府的第一次碰撞。当时的媒体完全站在了体委一边,“企业凭什么可以炒国家干部?”,结果企业向***府“投降”。
1994年年底,太阳神集团董事长怀汉新出任太阳神俱乐部新董事长,与太阳神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广州足球名宿杨霏荪出任俱乐部总经理。1995年赛季,太阳神开局不好,杨霏荪炒掉周穗安,请来张京天,但后者认为周穗安的严格管理是正确的,企业干扰了球队的正常管理。这是周穗安第一次在广州队下课。此后周三次下课原因大致相同。1995年,太阳神本来应该取得佳绩,但在内耗中错失了良机。1996年彭伟***等5人离开,1997年强留彭伟国和胡志***帮助保级。1998年彭伟国以235万元成为“标王”,转会前卫寰岛,传闻前卫寰岛为挖到彭伟国,除了明码标价的235万,再加上签字费等等,一共花费了500多万,那是当年广州太阳神队整年投入的一半。
国企入场甲A导致了民营俱乐部的人才严重流失,广东球员成为中国球员批发市场的抢手货。高健斌、温志***、胡志***、彭昌颖、彭伟***、冯峰、朱伟卓、蔡庆辉、沈嵘等多名当打的球员相继转会。每个出走的球员感情上都不愿意离开广东,但那个甲A泡沫泛滥的时代,感情在“钱”的面前已微不足道了。
2000年,异乡客帮助广州足球保住了火种。当年甲B第7轮,周穗安接替巴西人罗德里格斯出任主教练。最后一轮,太阳神主场迎战北京宽利,后者只要保平,就可保级,而太阳神就将降级。伤停补时5分钟,比分牌上仍是0比0。当年,武汉球员曾庆高刚从甲A的前卫寰岛转会到太阳神,他回忆说:“那场比赛太戏剧性了。补时最后一分钟,老外裁判示意在左侧发角球,我只好将球踢给温志***,让他在那边发。这时,除了我和温志***外,两队20名球员都挤在了宽利队的里。说真的,当时我有点绝望了。但就是这么巧,他们后卫将球顶出来,没顶远,(球)弹地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外,本能地迎了上去就是一脚。进球的一刹那,脑子一片空白……内20个人,40条腿,那球居然一个都没碰上。真感觉是一下从地狱到了天堂,当时宽利队的球员全都傻眼了,有的躺在草坪动也不动。我狂奔了六七十米庆祝,大量球迷都从看台跳了下来,场面一片混乱。”
那一刻,上千名球迷跳下看台,涌进球场,有的球迷追着太阳神队球员庆祝,有的扒太阳神队球员的衣服、球鞋,有的去抢比赛用的足球,有的甚至想拆了球门……这时,球场广播响起:“比赛仲未结束,唔该各位球迷返回看台,多谢合作!”(粤语,意为比赛还没结束,请各位球迷返回看台,多谢合作)
听到广播后,球迷将抢到的球衣、球鞋纷纷还给了球员,足球也仍回了球场,球门也不拆了,球迷像潮水般涌进球场,又像潮水一般退回看台。时任俱乐部总经理的刘孝五说,我赶紧让广东电视台删掉了那段录像,并广播告诉球迷回到看台上,否则按规则,比赛中断4分钟,就要重赛。幸亏当时北京宽利的总经理听不懂广东话。那个赛季,太阳神投入首次超过2000万元,原本矢志冲A,最终落得个保级。最后一场比赛之后,太阳神俱乐部工作人员、球员都失声痛哭。
过客,民企退国企进
2001年,太阳神宣告退出。3月16日,浙江吉利以1400万元购买广州市足协手中90070的股份,宣称要“投资足球30年”。广州吉利翻开了职业联赛史上跨省份投资足球新的一页。为了豪赌2002年世界杯,阎世铎决定2001年的甲A联赛取消降级。甲B的两个升级名额引发了残酷的升级大战,职业联赛史上“假黑”的现象达到空前的境地。9月29日,广州吉利队客场对阵国企背景的上海中远队,补时阶段中远队外援马克打进一个明显越位在先的进球。吉利队集体罢赛抗议裁判的判罚,吉利队外援***穆挥动着一张百元人民币,示意比赛有钱的因素。10分钟后,主裁张建***在吉利队不在场的情况下吹响了终场哨声,中远3比2取胜。
“十强赛我看也是用钱买来的。中国足球太黑暗了,中国目前的球赛欺骗了全国的球迷……”12月11日,李书福在向广州媒体的“告别会”上公开炮轰中国足球。13日,吉利集团将中国足球协会告上了法院。
李书福的“危机公关”做到了极致,“吉利”在全国一夜成名,从而成功退出开始禁止小排量汽车的广州市场。2001赛季末期爆出“甲B五鼠”丑闻,但中国足协最终只放上海中远队升级,没有让排名第四的广州队递补升甲。
此后,广州足球先后经历了2002赛季、2003赛季的香雪制药公司冠名时代,又经历了2004赛季、2005赛季的日之泉时代。值得一提的是中国足协2001年出台“俱乐部必须登记为俱乐部有限公司或俱乐部股份有限公司”的规定到了2003年底已接近大限。当时香雪公司连续两年对球队出资冠名赞助后对是否继续接手态度并不明朗。广州足协只能再次为广州足球寻找婆家。最终,与广州市足协合作了两年搞乙级队的东莞日之泉集团以“1元”的象征性价格接手了广州足球。
然而从2004年开始,中国职业足球进入一种资本与权力博弈的格局,北京国安、大连实德的罢赛波及全国。日之泉俱乐部多次与主管***府部门出现步调“不一致”,比如时任主教练麦超一度被“离奇”劝休。香雪制药公司、日之泉注定都要成为过客,他们都未能实现冲超的目标,但他们为后来者打下了坚实的基础。2005年,广州市申亚成功,市***府把发展足球品牌写入“十一五发展计划”,广州职业足球被推进了一个新时代。2006年2月,广州体育局无法说服香雪制药退出所拥有广州足球30%的股权。关键时刻,广州市长张广宁亲自出面斡旋,最终香雪制药五条件退出。
2月25日,在广州市***府的支持下,广药集团入主广州足球。广州医药足球俱乐部正式成立,广州足球开始走上复兴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