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研究日本“失去的20年”,人们在以惯有的思维方式刻意寻找日本不增长的理由时,往往忽视了一个常识—增长本身也是有极限的,也就是说,不增长未必源于“错误”,而是经济发展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既然本不应归它所有,“失去”又从何而来?
在1991年资产价格泡沫破灭之后,日本经济陷入了长达20年的低潮,被称为“失去的20年”。这段由盛转衰的经济发展历程引起了众多经济学家的兴趣,他们通过分析,列举出很多日本经济衰落背后的原因,包括广场协议的签订、经济结构缺陷、宏观***策的局限性、人口老龄化,等等。
然而,所有的分析中都隐含了一个重要的假设,即倘若没有突发性事件的发生,并且宏观***策正确有效,日本仍然可以保持高速稳定的增长。现实中,这个假设符合经济学的基本逻辑吗?
持续高速增长的谬误
我们先做一个简单的计算:
1991年日本的人均GDP为2.8万美元,2010年为4.3万美元。如果没有所谓的“失去的20年”,按照每年复合增长5%计算,2010年日本的人均GDP将达到7.4万美元。
我们看一下2010年其他发达大国的人均GDP是多少。美国是4.7万美元,德国、法国都是4万美元,英国是3.6万美元,均远低于7.4万美元。
通过这样的横向比较,答案显而易见。日本在自然资源、社会制度、民族文化、教育水平、科技创新等多个因素上与这些发达大国相比并没有优势,人均产出也就不可能是7.4万美元,达到其他发达大国的160%至200%。
也就是说,日本保持每年稳定增长5%是不合逻辑的。既然本不应归它所有,“失去”又从何而来?日本根本没有所谓“失去的20年”。
池田信夫在《失去的二十年》中提出,日本的潜在增长率可能每年不超过1%。日本经济的降温是一种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出现的自然现象。
长期经济增长存在极限
目前,人均GDP超过5万美元的只有少数几个国家,如卢森堡、挪威、卡塔尔等,这些国家人口稀少、自然资源丰富,并不具有代表性。同时,一些传统的发达大国,如美国、英国、德国、法国等,近些年中经济增长也逐渐放缓,人均GDP一直没有突破5万美元的大关。我们不禁要问,难道5万美元是一个难以打破的“高收入陷阱”?
根据索洛的新古典主义增长模型,人均GDP的增长依赖于生产率的提高,生产率的提高又分为两部分,即人均资本的积累和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下面分别分析当代社会中这两方面对经济长期增长的影响。
先看人均资本这个要素。首先,一个国家的自然资源基本上是给定的,一般不会在短期内产生很大变动。其次,机器、厂房、基础设施等资本要素存在着边际收益递减的现象。即随着人均资本的提高,机器配给逐渐充足,厂房、基础设施的建设逐渐完善,资本需求趋于饱和。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增加资本的投入所获得的回报就会逐渐减少,小于人均资本较低时增加资本所获得的回报。也就是说,给定现在的技术条件,人均资本的积累带来的经济长期增长是存在极限的。
至于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基本上可以理解为科技创新和技术***。从历史经验来看,人类文明的科学发展和技术进步是一个间断的、跳跃的过程。尽管事后我们可以归纳出一些技术***发生所要具备的内外部条件,但在三次技术***之前,我们很难预测出这些进步和发展。所以,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率有以下两个特征:第一,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率在发生技术***后会出现一个脉冲式的提高,之后逐渐下降,回归到长期水平;第二,每次技术***所带来的提高也存在着边际递减的规律,触及的领域也从基础性行业逐渐转向性行业。举例来说,尽管从总体上衡量三次技术***为人类文明带来的提高没有意义,但从一些对于人类需求而言最基础的行业(如农业、工业)来看,显然是早期的技术***带来的生产率提高更大。目前,信息化***所带来的生产率的短期大幅提高已经基本被消化。最近几年,技术水平在整体上并没有很大突破,因此也难以成为经济增长强有力的推动。即使有,日本会比美国领先吗?
如果爆炸性的技术进步没有再次发生,我们对于经济长期增长的预测就好像回到了马尔萨斯的悲观论调。在工业***前的一千多年中,人均GDP并没有显著的增长。那么,在经历了几百年持续的爆发性增长后,宏观经济会不会放缓脚步呢?这一切我们不得而知。
既然经济学理论难以为日本的持续高速增长找到依据,苛求日本就没有道理。如果一定认定日本没有保持增长是源于某些“错误”,多少有点儿“强加”的意味。从这个角度讲,那些针对日本经济衰落的批判在逻辑上也就没有那么可靠,对我们的借鉴就更加无从谈起。与其将简单的逻辑复杂化,不如让我们更多地关注日本高速增长阶段的经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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