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中国的犹太人”?
很久很久以前,海内外流传这样一句民谣:“哪里有潮水,哪里就有潮州人。”
上海话说一个人精明,叫“门槛精”;如果形容一个人是精上加精的“人精”,则叫做“潮州门槛”。为什么?因为自上海开埠以来,潮州商帮就云集上海滩,垄断白糖、染料、烟丝市场(即所谓“潮白”、“潮蓝”、“潮黄”),潮商之精明能干,连精明的上海人也自叹弗如。
而在海外,香港《资本家》杂志曾在1995年一份“全球华人富豪榜”,个人资产1亿美元以上的上榜华人富豪有368人。以祖籍划分,包括李嘉诚、林伯欣、谢国民等潮商共有60位,他们的总财富为820.5亿美元,占全球华人富豪总财富的四分之一,实力最强。有关资料表明,在世界各地的5000万华人中,潮州人多达1500万,占30%!他们遍布世界40多个国家和地区。自香港潮州商会在1981年发起首届“国际潮团联谊年会”以来,目前已陆续在泰国、马来西亚、法国、美国、越南、北京、新加坡、澳门地举行了13届,参加会议的代表来自世界五大洲的70多个潮人社团。
多少年来,一代又一代的潮州人走南闯北、漂洋过海,发展成为最强大的华商势力,所以潮州人曾被誉为“中国的犹太人”。新加坡***李显龙在2003年第12届国际潮团联谊年会讲话说:“在印度支那,潮州人垄断了湄南和湄公河的大米生意。直到今天,许多泰国商家和***要还是潮州人。最近,我和拥有闻名泰国的象标啤酒品牌的酿酒商Charoen Sirivadhanabhakdi先生见了面。他姓苏,是潮州人。当时,他跟随泰国副***Somkid jatusripitak博士来新加坡访问。Somkid博士本身也是潮州人。泰国还有许多内阁成员也是潮州人。曾经有人说过,在曼谷召开内阁会议时,几乎可以用潮州话进行。”
但是,岁月悠悠,潮起潮落。于不知不觉中,“中国的犹太人”这个称号让给了温州人。有一种说法:“哪里有市场,哪里就有温州人;哪里没有市场,哪里就会出现温州人。”统计表明:温州总人口700万,有200多万人分布在海内外。160多万温州人遍布大江南北,创办的企业有3万多家,个体工商户37万户,销售总额达3000多亿元;在海外,有40多万温州人分布在世界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另外,目前持有因私护照的温州人有近19万人,每40个市民中就有一个人怀揣护照。他们去美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也去危地马拉、瓦努阿***、布基纳法索等很少听说过的地方,甚至在东蒂汶、巴格达以及耶路撒冷的街头,也可能会遇到温州人。2003年10月,温州发起首届“世界温州人大会”,颇有“国际潮团联谊年会”的架势。
不过,正当潮州人失落“中国的犹太人”称号的时候,“中国瓷都”、“中国首富”等概念,又使人们重新认识到了潮商的力量。
“中国瓷都”在潮州
中国外贸史是从瓷器开始的,所以,“CHINA”(中国)的原意即为“瓷器”。据考证,“CHINA” 的英文发音是来源于景德镇的古名“昌南”。
景德镇一直是海内外公认的“中国瓷都”,但是,去年4月,中国轻工业联合会和中国陶瓷工业协会却将“中国瓷都”称号授予了潮州。
景德镇当然不服气,一些民间陶瓷协会在去年7月初成立了一个由6名律师组成的志愿律师团,要状告中国轻工业联合会和中国陶瓷工业协会,要求“收复”景德镇“中国瓷都”名誉。
据报道,潮州陶瓷2003年的销售额为116.8亿元,出口额6.43亿美元,陶瓷企业1万多家;而景德镇陶瓷2003年的销售额仅10亿元左右,出口额约1000万美元,陶瓷企业数量只有2400家。中国轻工联合会和中国陶瓷工业协会的专家考核组,实地考察了潮州市的陶瓷历史文物、瓷土资源和当前全市陶瓷生产的规模、门类、品种、技术水平、档次、出口量等各方面情况,考察了一大批龙头骨干企业,认为潮州市的陶瓷行业符合授予“中国瓷都”称号的有关要求。
“中国瓷都”评选活动的评委、中国陶瓷工业协会工作人员黄芯红说:“我搞了快20年的陶瓷,原来我以为中国的陶瓷不会有什么突破了,但是在潮州考察的那几天里,我每天都处于兴奋的状态中,可以说,在潮州,我看到了中国陶瓷业的希望。我在业内一直提倡但未能实现的陶瓷产业专业化发展的目标在潮州实现了。”
毫无疑问,景德镇是中国陶瓷文化的发祥地之一,早在宋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宋真宗就以自己的年号将昌南镇改名为景德镇,并在此设官窑烧御瓷,逐步形成了全世界烧造延续时间最长、规模最大、工艺最精湛的官办瓷厂和民间窑厂。不过,潮州也不仅仅是以产量、规模获得“中国瓷都”称号的,潮州陶瓷有文献记录的历史也有900多年,有实物的历史更长达1500年。潮州古有“陶瓷换高丽(参)”的俗语,笔架山宋窑前后连亘达两公里,有“百窑村”之称,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目前,新潮商以“潮州门槛”特有的市场意识,利用现代化生产手段,已经远远超越了千年瓷都景德镇,形成了拥有工艺瓷、日用瓷、仿古瓷、圣诞瓷、环保瓷、电子陶瓷等门类最齐全的全线产业链条。卫生洁具占全国总产量57%,年产3400多万件(套),出口额占全国一半以上;电子陶瓷年产1200亿只,占全国70%、世界50%。潮州已成为全国生产规模最大、企业最多、出口量最大、产品门类最齐全的陶瓷生产基地。
“中国首富”是潮商
“黄光裕,衣着考究,梳个一丝不苟的大背头。说话声不大,略微带着老家的广东口音……他在经营上的座右铭是:‘商者无域,相融共生。’据说,在这点上,他和也是汕头老乡的亚洲首富李嘉诚颇有同感。”
――这是英国《金融时报》对“中国首富”黄光裕的描述。李嘉诚1928年出生于广东潮州,为什么说是“汕头老乡”?因为“潮商”不是来自现在的行***区划概念,而是一个文化概念,凡是说潮州话、吃潮州菜、喝工夫茶的人,都是潮州人!
如果可以把时间倒流回20年前,那么,周正毅正在上海滩卖馄饨、李晓华正在北戴河卖冷饮、南存辉正在温州街头修鞋子、刘永行兄弟正在自家的农家小院养鹌鹑……16岁的黄光裕则跟随他的哥哥,身揣4000块钱北上内蒙古做生意。半年后,两兄弟转战北京……
黄光裕在CCTV经济频道《对话》节目回忆说:“当时进入北京的时候,应该说是想去找旅馆,结果是花了5毛钱,去住一个地下旅馆,花了一块钱让这个三轮车拉我去找那个旅馆,结果找了半天,实际上是他绕了一大圈,后来我明白了,从北京站绕到了东四,完了再往回走。第二天起来以后我一看北京站就在门口,花了一块钱。第二天应该说醒来之后呢,走出来就是北京站嘛,结果没来过北京,也不觉得北京很大,当时在我的感觉里头大得不得了,结果走来走去呢,就是在北京站这个周围走,实际上就是现在的这个恒基中心这一片,老的地方就是一些小摊位嘛,应该说在那儿转了半天。转到最后不知道怎么走,哪是商业区,应该去怎么去做买卖……”
后来,黄光裕和哥哥转到北京珠市口一带,盘下一个100平方米左右小门面,开始“练摊儿”,最初卖服装,后来改卖进口电器,这个小门面的名字就是“国美”……一不留神,这个小门面变成了上市公司、小老板变成了“中国首富”,黄光裕以105亿的身价成为“2004年胡润中国内地富豪榜”首富,胡润称他是“中国的山姆・沃尔顿”。
今天,国美电器在全国42个城市分布着160多家商店,员工已超过万人。在2004年8月国家商务部公布的上半年中国连锁经营前30强中,国美电器以148.32亿元位居第二,名列家电连锁榜首,领跑中国家电零售业。黄光裕制订的经营目标是:把国美的地盘扩展到中国所有人口规模在50万左右的城市,将增加600多个网点,到2008年销售收入达到1200亿元以上。
在海外零售商加快进入内地步伐的同时,黄光裕也谋划进***国际零售市场,从2003年开始进***香港,现在已开办5家国美店,未来要在香港开办10家,然后以香港为跳板进***东南亚。北京鹏润大厦是黄光裕的公司总部,共32层,楼顶上还专设两个直升机停机坪。这两个停机坪,显示了黄光裕的远见,也象征着黄光裕的雄心。
16岁以4000元起家,到35岁已积累财富105亿。不过,黄光裕却没时间去花钱。他说:“实际上人总是有一个目标嘛,或者要去做事嘛,当事情一旦做到那种程度以后,你是身不由己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我觉得可能忙到一定程度,我现在能吃下去,北京人可能是一碗炸酱面,对我们潮州人来讲可能是一碗粥。”
潮州人的“FQ”(财商)
胜利双手创
出洋闯荡,潮州人称“过番”。
香港亚洲电视台拍摄过一部电视连续剧――《我来自潮州》,讲述了三个来自潮州乡下的年轻人“过番”的艰辛故事,他们历经种种曲折、坎坷,但百折不挠、永不言败,终于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一片天地,在事业上获得巨大成就,并且将自己的努力所得回报故乡。
《我来自潮州》的主题歌《胜利双手创》,充分揭示了潮州人的人生信念:“唔愿信命前生早注定/离愁梦里仍思家乡/要将今天改变/共你牵手风雨行/伴你一生一世/不悔情义长/前路那怕是掀起万丈浪/挺起胸往前勇闯/敢爱/敢恨/死挨死悭胆粗气壮/从未怨过命/一生都打拼/我是潮州人/胜利双手创。”
冒险射利,视海如陆
潮州人的商业传统是“逐海洋之利”,有文献形容他们“冒险射利,视海如陆”。
《清稗类钞》有一则《潮人善经商》记述 :“潮人善经商,窭空之子,只身出洋,皮枕毡衾以外无长物。受雇数年,稍稍谋***之业,再越数年,几无不作海外巨商矣。尤不可及者,为商业之冒险进行之精神。其赢而入,一遇眼光所达之点,辄悉投其资于其中,万一失败,尤足自立;一旦胜利,倍蓰其赢,而商业之挥斥乃益。”
“中国首富”黄光裕曾经透露他成功的秘密:“我做事的习惯是,方向一旦明确,大概齐想好,应该有三分把握,我就敢去做。而且我是要求速度的,尽快实施,我不会说花三个月来谋划,把这个规划书标点符号我都给它改清楚了,然后再去做这件事情。”
红头船商人
晋商、徽商长袖善舞,有许多“官商”,人称“红顶商人”;潮商是纯粹的“民商”,人称“红头船商人”。
潮州“耕三渔七,商船贩舶往来如蚁”,“红头船”就是始于明朝中后期的海上贸易活动,他们把船头漆成红色,为的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求个平安、***个吉利。潮州人的红头船满载陶瓷、潮绣、丝绸、茶叶、麻皮、人参、鹿茸、兽皮,飘洋过海;回来的时候又从南洋运回香米、象牙、犀角、肉桂、胡椒、柚木。嘉靖年间《潮州府志》记载:“驾双桅船,挟私货,百十为群,往来东西洋,携诸番奇货。”
“红顶商人”依靠与官府勾结,“红头船商人”则只会与洋商过招,“红头船”精神其实就是纯粹的商业精神。所以,鸦片战争以来,当外国商人开始操控中国市场,晋商、徽商逐渐没落,而潮商却有能力与西方商人展开竞争,不断扩大自己的市场范围,几乎垄断了近代“潮―港―暹(泰国)―叻(新加坡)”国际贸易圈。
潮州门槛
“门槛”是上海的洋泾浜语,来源于英语“Monkey”(猴)的音译,上海土话的“猴精”就变成了“门槛”。
“门槛”包含做事的技巧、做人的机巧、做生意的诀窍。上海流传这样一个经典故事,可以说明“潮州门槛”:话说当年潮州商人得知上海方浜以北的黄浦江滩将被划入法租界后,他们抢先将位于此处的潮州会馆地产卖给了法国商行――富硕行,所以使潮州会馆在法租界内安全地保存下来。
无赊不成商
1949年《潮州志》记载:“不特批发可赊,即零售也可赊,甚而汕头至香港上海购办,以及海外各港之托办托兑,也得以赊账行之。”
所以,潮谚有“无赊不成商”之说。
当然,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现在的新潮谚还有“百赊不如五十现”之说。
薄利多销
英国《金融时报》对黄光裕分析说:“他年幼时学业虽不出众,中途辍学,却有机敏的商业头脑,并有韧性。他靠的是一个简单却历经验证的营销法则――‘薄利多销’,一步步建构起他的零售王国。到目前为止,这种经营战略已为国美赢得了忠实的客户基础。他说,国美的总体利润率约为5%。不过,有些***的研究发现,国美销售的很多家电产品的利润率最低时仅1%。”
为什么追求利润率这么低?潮商的算盘是:淘汰竞争对手,获得更大市场。
还有业内人士分析说:“虽然国美卖电器不赚钱,但赚了人气。他靠人气赚钱,靠卖小配件像电池、天线、耳机、磁带、机柜什么的利润赚钱,因为顾客一般不太计较这些产品的价格,又是急用,大多愿意一起买。”
记住,潮商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商者无域
“华人首富”李嘉诚的商业理念是:“商者无域”。
“中国首富”黄光裕的商业理念是:“商者无域,相融共生”。2004年初,黄光裕还邀请中国家电企业头面人物聚首北京,举办了一次以“商者无域,相融共生”为主题的沟通会议。
对于“商者无域”,黄光裕在不同的场合做过不同的阐释。
阐释一:“‘商者无域’是说经营的方法、思维的角度只有专业与否,没有套路之分。用到集团的发展上,就是假如企业需要第二个行业,也应该用做零售的经验取得成功。”
阐释二:“目前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是企业‘商者无域’的理念,最后达到‘一加一大于二’ 的效果,可以说这个效果已经初步显现。”
潮州帮
有潮水的地方就有潮州人,有潮州人的地方就有潮州帮。
潮州帮包括各种各样的潮商社团组织,包括:潮人商会、潮州商会、潮汕商会、潮州同乡会、潮汕同乡会、潮人青年联谊年会、潮人海外联谊会、潮人投资促进会、潮人海外促进会……遍及香港、澳门、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菲律宾、法国、美国、瑞士、比利时、加拿大、澳大利亚……成立于1921年的香港潮州商会是国际潮团联谊年会的联络中心,并于1984年开始出版潮商刊物《国际潮讯》。
潮州帮是潮商的商业传统,“帮”的含义代表帮助、互助、团结、合作等商业精神。正如国际潮团联谊年会会歌歌词:“伟哉韩江浩浩荡荡,哺育潮人万万千,五洲四海披荆斩棘换新天。拓展工商,弘扬教化,奋发奋发齐向前。互助互爱,群策群力,群策群力,乡谊永比金石坚,继往开来传亿万年,传亿万年!”
1905年,潮商“红头船”受到外商汽轮的严重威胁,为了保住东南亚贸易的生命线,在泰国潮商郑智勇倡议下,泰国潮商集资创立了暹罗华侨通商轮船股份公司,潮商集聚力量开始租赁外轮或外轮的船务,得以垄断“潮―港―暹―叻”黄金航线。
二战期间,潮商在香港米市通过进入大米进口与零售渠道,同乡之间可以赊购赊销,使潮商短短几年便占领了香港米市批发业的六成以上、零售业七成以上的份额。
所以,香港至今有一种说法:“潮州话是一种最流行的商业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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