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台湾诗人席慕蓉的诗集《七里香》中的诗篇多以主观视角切入,或以古典情怀书写爱情悲喜剧,或怀念早逝的青春,或抒发浓厚的乡愁,其平实古朴的文辞在海内外引起了强烈的受众效应,在艺术特色方面更是有卓越的成就。本文将从时间书写的角度出发,通过对诗歌中时空轮回,瞬时描摹和时间意象的分析来探讨诗集的另一种价值。
关键词:《七里香》;时间;意象
在席慕蓉出版的所有诗集中,《七里香》无疑是极具代表性的。从出版层面考量,它作为诗人正式出版发行的第一本诗集,较为成功地建立了诗人与读者之间的一种互动关系,不仅为读者打开了一扇新诗大门,也为席慕蓉本人带来了一定的知名度和影响力。而从诗歌收录情况角度分析,它的诗篇涵盖面较广,基本内括了近年来众多学者的席诗研究方向,无论是古典情怀的继承,生命悲剧底蕴的揭示,还是爱情的讴歌与赞美,都尽数囊括其中,是席慕蓉诗歌价值研究的典型代表。事实上,《七里香》的价值并不只是体现在受众群或爱情诗的层面,它在时间书写的成就也同样不容忽视,而在时空轮回的巧妙处理,瞬时的描摹以及时间意象的运用方面,《七里香》都向我们展示了它别样的魅力。
一、时空轮回的巧妙处理
前世今生的概念在现代诗中并不多见,一者它背离了当下的发展环境,缺少科学的现实意义;二者它所需的故事结构性太强,往往掩盖诗歌本身的文辞表达与意境的建构;三者它与新诗发展立足于现实与本我的主流相去甚远。种种原因,都从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相关概念对于诗歌的渗透。但客观而言,前世今生的概念并非缺少相应的价值,正如《红楼梦》中的“木石前盟”对这一概念的延伸与应用。在诗集《七里香》中,席慕蓉则通过对时空轮回的巧妙处理加深了爱情诗的悲剧意蕴,也揭示了爱情悲剧一定的普遍性。在诗歌《一棵开花的树》中有这样的语句“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诗句中一共有三种形象,“我”,“你”与“佛”。“佛”即是联结前世与今生的媒介,在佛的帮助下,女主人公完成了由“人”到“树”的转换,经历了“轮回”。从一个客观的角度来说,普通人不可能活五百年,因而这里与今生相对应的前世就有了不确定性,即很可能包含着另外多个前世,这样的模糊性既缩小了故事架构,又给了读者很大的想象空间。在多次时空轮回中,主人公一直在请求佛达成她的心愿“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而当她终于如愿盼到今生时,却得到了“你终于无视地走过”的悲剧结局。可以说,这样的时空处理很好地拉长了主人公等候的时间距离,不是几十年的青春年华,而是虔心向佛的五百年和化作一棵树后经历的岁月,从而大大加深了结局爱情幻灭的悲剧意蕴。自然,《七里香》中还有其他模式的时空轮回,例如在诗歌《古相思曲》中,角色与角色之间就出现了断层现象,即在时间的轮回转换中,角色不再持续统一,而是发生了改变。“在那样古老的岁月里/也曾有过同样的故事/那弹箜篌的女子也是十六岁吗/还是说/今夜的我/就是那个女子”,诗句中的“弹箜篌的女子”与现实中的“我”之间也许有一些相似性,但其本质已然不同。继承下来的是故事情节,即“相同的故事”,在这样的故事中“多少个朝代的女子唱着同样的歌”以抒发自己的“思君”之情。这也就阐述了爱情悲剧的普遍性,无论时空怎样轮回,相似的爱情悲剧不会消失,只会不断地上演。此外,席诗中的时空轮回也带有一定的历史性,为诗歌本身带来了古典意蕴。
二、瞬时的描摹
与时空轮回不同,瞬时与永恒一直是诗人们反复歌咏的对象。“谁也不可能持久无极地把鲜美、可爱的生命永远地紧紧攥在手中”,正因为生命有限,人生短促,所以诗人们多用年华逝去,岁月无痕来表达一种对自身渺小的感慨或抒发自己一生无为的悲哀。也因为如此,诗歌中有关时间的描摹大多具有消极意义,“时间”扮演着一种“敌人”的身份。而席慕蓉则从这种宿命的悲哀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瞬间之美。在《七里香》中,诗人一直在表达对生命际遇的感激与珍惜之情,在诗人眼中,短促的人生虽无法摆脱却足以超越,我们却大可“把握生命中每一次美丽的瞬间从而努力使之成为永恒”。诗歌《抉择》充分表达了诗人对于瞬间的超价认知:“就让一切该发生的/都在瞬间出现/让我俯首感谢所有星球的相助/让我与你相遇/与你别离/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诗/然后/再缓缓地老去”,我们很难从中找到诗人的不满或是悲哀,她把相遇和别离看做是“上帝所作的一首诗”,对一切充满感激,对瞬时美好的珍惜完全掩盖了对“缓缓老去”的宿命的凄凉,在诗人看来,这一个瞬间的价值已远远超过剩下来的平庸的人生的全部。再如诗歌《夏日午后》中,“极愿/如庞贝的命运/将一切最美的瞬间烧熔/含泪成为永恒的模子/好能一次次地/在千万年间/重复地/重复地/重复地/嵌进你我的心中”,诗人所盼望的并不是整个生命历程的一帆风顺或者绚烂缤纷,而是对于美的瞬间的记忆与珍藏,可见诗人对于瞬时的价值态度。事实上,《七里香》中对于瞬时的描摹往往是具体化的,例如诗歌《暮色》中,瞬时是“在一个年轻的夜里/听过一首歌/清冽缠绵/如山风拂过百合”,诗歌《青春之二》中,瞬时是“她十六岁时的那个夏日/从山坡上朝他缓缓走来/林外阳光炫目/而她的衣裙如此洁白”,在诗人笔下,这些瞬时都带有往昔回忆的色彩,大多是对过去的某个瞬间的再现,在那些瞬间之中,一首歌的旋律可以是“山风拂过百合”般的清冽,阳光是炫目的,衣裙是洁白的,所有的可见可听的景观都带有不可复制的动人之美。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瞬时并不都是美的,正如同世间万物都有它的对立面一样,瞬时描摹中若没有绝望的部分,倒显得诗人有些刻意了。席慕蓉在诗歌《悟》中写道:“曾让我那样流泪的爱情/在回首时/也不过/恍如一梦”,流泪的爱情自然是让人痛苦的一个瞬间,而诗人认为它“也不过恍如一梦”,可见诗人对于痛苦瞬间的包容与忍让。
三、时间意象的运用
诗歌中的时间书写离不开时间意象的运用,“流水”则是最为普遍的时间意象,古书有云“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五十之年,忽焉已至”,可见,早在古代“流水”就已经被用作时间的喻体。在席慕蓉的诗集《七里香》中,“流水”意象同样被广泛应用。诗歌《时光的河流》中有这样的描述“可是/我至爱的/你没有听见吗/是什么从我们床前/悄悄地流过”“从我们床前流过的/是时光的河吗”,诗人以河喻时光,在睡梦中听见流水的声音,担忧着时间就这样流逝,担忧着与至爱之人终将分离,将形象虚无的时间具体为河流,同时赋予它声音,不仅是对古诗河流喻岁月的继承,更有一定程度上的创新。《青春之一》中席慕蓉则选用了“发黄的扉页”这一时间意象,“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含着泪/我一读再读/却不得不承认/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诗人把匆匆而过粗糙的青春比作一本太仓促的书,而发黄的扉页显然是时间流逝后的具体表现形式,与青春是书的比喻相契合,
十分恰当地将青春远去的事实呈现在读者面前,从而流露出诗人对于短促的青春的一种惋惜与悲伤。此外,《七里香》中还较多地运用了“白发”这一意象,诗歌《邂逅》中有“你用思念添几缕白发/我让岁月雕刻我憔悴的手”,上一句的“白发”与下一句的“岁月”是相对的,思念的时光中“你”逐渐衰老,而岁月流逝中,“我”的手也变得愈发憔悴,“白发”同样是时间流逝的具化展现;而诗歌《晓镜》中则有“可是/不眠的夜/仍然太长/而/早生的白发/又泄露了/我的悲伤”,夜晚因为诗人的失眠而愈发漫长,而早生的白发又暗示着诗人手中流失的岁月与光阴,给“我”的悲伤曾添了一层沧桑的意蕴;诗歌《新娘》中有“在白发时重温那起帆的岛/将没有人能记得你的一切/像我能记得的那么多那么好”,这是一首新娘的自白诗,新娘要求丈夫趁着青春年少珍惜她并爱她,而诗中的“白发”则喻指两人年老之后,代指时间的消散,三首诗歌都用“白发”来揭示岁月的流逝,用意象使得时间更加地可感化,从而较容易地把读者带入到相应的情境之中。事实上,诸如“流水”“白发”的意象在朦胧诗或是其他现代诗歌中出现的频率都非常地高,但这并不意味着《七里香》中的时间意象缺少研究意义。时间是抽象的事物,不可看,不可摸,流水的意象使它有了流动的形状和消逝的声音,“白发”和“发黄的扉页”的意象使它有了沧桑的颜色,让时间具体化,可感化。单从时间意象角度而言,这样的《七里香》的确缺少发声的力量,但定格于时间的轮回和瞬时描写的基础之上,时间意象就成为了《七里香》的时间书写中相当重要并占有一定分量的部分,与前面两点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时间书写系统,从而具有了更多的价值。
在时间书写方面,席慕蓉无疑不是最为出色的诗人,而《七里香》也绝非是运用得最好的作品,然而,我们却不得不说,诗人对于时间的轮回,定格与具体化的把握是十分到位的。在诗集《七里香》中,几乎每一首诗都有着过去,现在与将来,都有着时间的印痕,我们甚至可以说,时间就是诗篇的主要线索,在时间的轮回中,爱情的画轴缓缓打开;在瞬时的定格中,生命之美展露无遗;在时间意象的推动下,青春,乡愁由淡及浓。诗人把她眼中那灿烂而美丽的爱与生命放置在几千年漫长岁月的流转中,放在朝与暮几十个小时的黑白切换中,也放在时间锦布上的某一个突现的过去,某一个需要珍惜的现在,某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中。的确,席诗中缺少大环境大背景下的空间景观,使诗歌具有了一定的局限性,缺少了一定的伸展性,但在时间书写的架构中,诗歌的魅力却无穷延伸开来,一种柔和温婉的美涤荡其中,让人读后回味无穷。
项目名称:浙江师范大学实践教学成果(201129)。
指导老师:首作帝
参考文献
[1]赵先锋.席慕容爱情诗歌的古典情怀[J].河北民族师范大学学报,2013(2).
[2]郭跃鹏.田俊萍.瞬间与永恒――席慕蓉诗歌生命悲剧底蕴的揭示及其超越[J].新闻出版交流,19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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