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美国当今修辞性叙事理论家詹姆斯•费伦在他的《作为修辞的叙事》一书中提出从“作者、文本现象、读者反应之间的协同作用”的修辞角度对叙事作品进行解读。本文依据费伦的这一相关理论,解读了《黑暗的心》中两个人即黑人舵手和库尔兹的死,以及这两个人的死引起人们特别是马洛和公司经理等白人们的不同反应,揭示了所谓的欧洲文明人的虚伪、冷漠与无情的内心,进而指出他们应对殖民扩张负起完全的责任。
关键词:《黑暗的心》 黑人舵手 库尔兹 修辞
美国当今修辞性叙事理论家詹姆斯•费伦在他的《作为修辞的叙事》一书中提出从“作者、文本现象、读者反应之间的协同作用”的修辞角度对叙事作品进行解读。在他的理论中,修辞的读者――反应批评实践认为:“文本建构了读者,反过来,读者也建构了文本”。另外,费伦借鉴了拉比诺维茨的读者观,后者强调读者在阅读时同时采取他所提到的各种立场。根据实际,本文的解读将要突出的是作者的读者和实际的读者所作出的反应。作者的读者即“假设的理想读者,作者就是为这种读者构思作品的,包括对这种读者的知识和信仰的假设”。实际的或有血有肉的读者即“特性各异的你和我,我们的由社会构成的身份”。
在《黑暗的心》中,黑人舵手和库尔兹的死以及人们特别是马洛和公司经理等白人们对此的不同反应构成了叙事的一个重要内容。
一、黑人舵手的死
在库尔兹命令的非洲土人向马洛指挥的船只发起的进攻中,黑人舵手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虽然马洛火冒三丈地要他保持安静,但“倒不如去命令一棵树别在风中摇晃呢”!他打开了原来已经被马洛关上的朝向河岸的那扇窗子并疯狂地扫射。当他挥舞着一只没子弹的来福***冲岸上吼叫时,马洛叙述道,“一件大大的东西出现在窗前的半空中,那只来福***掉到河里去了,舵手连忙往后退去……然后他倒在我的脚下,他的一边脑袋撞了两下。有个看上去像棍子的东西,一端噼噼啪啪地响着,打翻了一张小折叠凳。”黑人舵手被长矛射中了。最后,“他死了,一句话也没说。”
黑人舵手受伤时看马洛的眼光中“包含着一种深不可测的亲密感”,“仿佛在要求临终时确定一种远亲关系”。从马洛的叙述中读者知道,黑人舵手临终前的这一眼光仿佛暗示着他的死的意义跟所有的人特别是白人都有关。事实上,作为读者的我们还知道,正是他那没有表达出来的“非常特别,深奥却熟悉”的眼神使马洛深刻体会到非洲土人真实亲切的存在,而这正是马洛没能从白人身上体会到的。
二、库尔兹的死
湍急的河流以两倍于上行时的速度推着马洛他们的船只迅速朝着“文明”世界的方向返回,“库尔兹的生命也在飞速地流走”。在他即将死去的时候,马洛发现他脸上的变化就“好像一层面纱被捅破了”。在他那张象牙色的脸上,马洛读到了一种很矛盾的表情,既带着“沉沉的傲气”和“无情的力量”,又带着“怯懦的恐惧”和“深深的绝望”。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以“并不比一丝喘气声大多少”的声音叫喊着“可怕啊!可怕啊!”最后,从仆人那尖刻而轻蔑的口气中,白人们得知库尔兹死了。
库尔兹生命的最后时刻是“神圣的恍然大悟的时刻”,与黑人舵手不同的是,读者知道,临死前的他似乎一下子清醒了。他那接连喊了两声的“可怕啊”表明了他似乎不但因为对自己以及自己所做过的一切有更清楚的认识而感到可怕,而且还因为对白人们所做过的和白人世界里的一切有更清楚的认识而感到可怕。其实,库尔兹既是“文明”社会的产物,也是其牺牲品。因此,从这一点上讲,对于他的死,残忍无情、勾心斗角的白人们就应负起不可推卸的责任。
三、人们对两个人的死的不同反应
人们特别是马洛和公司经理等白人们对这两个人的死做出了不同反应。
黑人舵手死了。那个刚好被经理派过来的穿粉红睡衣的朝圣者吓呆了,不知所措。由于急于脱掉满是黑人舵手的血的鞋袜,马洛一把抓住那个人的手臂,硬是让他掌舵。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拽鞋带,把鞋扔到了河里。读者知道,马洛这样做是因为黑人舵手的死让他一下子想了很多。他首先想到了库尔兹说话的本事,表达的才能;接着他把白人在自身社会里的生活环境和库尔兹在非洲丛林中的生存环境作了比较。在欧洲社会环境里,全凭警察为其维持秩序、屠夫为其提供肉食,白人们才得以过上“正常”的生活。马洛断言,库尔兹是“文明人”的一个典型,因为“整个欧洲都对库尔兹先生的发展做出过贡献”。但是,正是这个典型的“文明人”,他的身心早已向荒野的孤寂屈服了。最后,马洛还想到了国际禁止野蛮习俗协会曾委托库尔兹写过一份报告用以指导工作。这个报告后面还含有一份附记,它发出一个清楚而可怕的呼吁,“消灭所有的畜牲”!所有的这一切让马洛下了一个结论:库尔兹不值得黑人舵手为他牺牲生命!可惜的是,正如读者从马洛的叙述中可以理解到的,在西方“文明”的“熏陶”下,黑人舵手已经不再像其他黑人一样具有审慎的信仰,而是像库尔兹一样失去了自控的能力。
马洛把黑人舵手的尸体翻下河去,这让经理等白人和马洛的那些伐木工朋友们感到愤慨。事实上,从马洛“如果我那死去的舵手要被吃掉,只能让鱼来吃”的叙述中,读者知道,马洛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想让黑人舵手成为“食人者”的美食;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从马洛“我猜不出他们为什么想把尸体留在身边,给它涂上香料以防止腐烂?”的叙述中,作为读者的我们还知道,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把黑人舵手从白人们虚伪的基督教葬礼中解救出来,如果那个黑人舵手还活着的话,这种虚伪可能会让他感到更难受。
库尔兹死了,所有的圣徒都冲出去看,只有马洛留在厅里继续他的晚餐,不管其他白人是否会认为他冷酷无情。第二天,经理等白人们把库尔兹的尸体埋在了一个烂泥洞里。读者知道,库尔兹的死意味着经理等白人已经扫除了阻碍他们在非洲牟取更多财富、攫取更大权力的一大障碍,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迫不及待地冲出去看,并草草地把他埋在了烂泥洞里。其实,作为读者的我们还可以理解到,对于马洛而言,库尔兹的死犹如一把善于言辞的声音的消失。同死神斗争过的马洛自卑地发现“自己也许没什么可说的”,而库尔兹不但有话说而且说出来了。他不但已经看清楚了自己,而且也看清楚了白人、所谓的“文明”社会,也正因为如此,马洛说库尔兹取得了“道义上的胜利”。
四、结语
显然,马洛把黑人舵手的尸体翻下河去,以及当库尔兹死时他仍然留在厅里继续他的晚餐的行为使白人们感到反感,因为在这些“文明人”的眼里,公众对于人的死亡应持一种悲痛的态度。然而,作为读者的我们很清楚地意识到,白人们只是在虚伪地做着表面功夫。当这两个人的死深深地触动马洛的时候,他们内心对发生在他们周围的人的死,不管是黑人还是白人,实际上却是冷漠无情的。读者知道,通过揭示人们特别是马洛和公司经理等白人们对两个人的死的不同反应,康拉德一方面对殖民主义的虚伪、冷漠与无情进行了控诉。正是在殖民扩张的驱使下,白人们的头脑里除了权力和财富外,已别无它物。另一方面,康拉德还想唤起读者对殖民主义者那不加考虑、不反省与欧洲社会里良知尚存的人那真正有所思有所悟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的警觉。虽然康拉德在《黑暗的心》中对殖民主义的事实进行了充分的揭露,但在他那个时代,很少有人对殖民扩张的正当与否进行质疑。因此,通过《黑暗的心》,康拉德还旨在严正指出:对公众事件,包括殖民侵略和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比如:白人和黑人的死,“文明”人在责难逃!至此,我们已完全清楚,在所谓的西方文明社会,仅靠公众准则来规范个人的行为是远远不够的,重要的是个人要同时具备自我约束和道德辨别的能力。
参考文献:
[1].Hena Maes-Jelinek & Harlow. York Notes on Heart of Darkness [M]. England: Longman York Press, 1982.
[2]James Phelan. Narrative as Rhetoric: Techniques, Audiences, Ethnics, Ideology [M]. Ohio: the Ohio State University Press, 1996.
[3]Joseph Conrad. Heart of Darkness and the Secret Sharer [M]. New York: Bantam Dell, A Division of Random House, Inc. New York, 1902.
[4]Joseph Conrad:《黑暗的中心》,Brian Gatten & Melissa Martin 导读,徐江翻译,天津科技翻译出版公司,2003。
[5]康拉德:《黑暗的心》,孙礼中、季忠民译,文艺出版社,2004。
[6][美]詹姆斯•费伦:《作为修辞的叙事:技巧、读者、伦理、意识形态》,陈永国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林如心:华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