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孤独者是鲁迅小说塑造中下层知识分子中最成功的文学形象。有孔乙己、陈士成、狂人、史涓生等等。探究孤独者形象的原型,带有鲁迅的影子,孤独者形象打上了进步知识分子的烙印,孤独者形象是作者对旧时代文人的整合提炼。对孤独者形象美学价值和社会意义的充分认识,可以形成对鲁迅小说里中下层知识分子形象的深刻认识和理解,为我们探究现代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提供有价值的文本形象。
[关键词]鲁迅小说;中下层知识分子;孤独者形象
20世纪是中国变革的世纪,知识分子自觉或不自觉地卷入了社会激变,他们苦闷、彷徨、觉醒、呐喊、追求、迷失、选择、奋斗……在社会的动荡中,知识分子的思想也经历了暴风雨的洗礼。中国现当代文学中众多鲜明、生动的知识分子形象构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他们有郁达夫小说中感伤、苦闷、孤寂的“零余者”;瞿秋白笔下追求光明的“寻路者”;郭沫若诗中的叛逆者;丁玲文中精诚、执著,一腔热情而又不免寂寞的献身者;巴金笔下热情奔涌、思考人生的反封建者……鲁迅小说中的中下层知识分子形象,既有这类作品揭示社会黑暗的共性,也富有鲁迅强烈的个性色彩,其中最熠熠生辉的就是“孤独者”形象。
一、孤独者形象的整体概述
孤独者形象在鲁迅小说中主要有《孔乙己》里的孔乙己,《白光》里的陈士成,《药》里的夏瑜,《狂人日记》里的狂人,《在酒楼上》的吕纬甫,《孤独者》里的魏连殳,《伤逝》里的史涓生等。孤独是鲁迅这类小说中主人公性格的主旋律,他们“大抵有几分天才……也可说就是几分狂气。他们必定自己觉得思想见识高出庸众之上,又为庸众所不懂,所以愤世嫉俗,渐渐变成厌世家,或‘国民之敌’。但一切新思想,多从他们出来,***治上宗教上道德上的改革,也从他们发端。”孤独者反抗着不合理的社会旧秩序,但不被世俗所理解接受,他们从事业到情感都陷入了彻底的孤绝。他们起初有改良社会、抗争黑暗的潋情,但他们无法唤起普通民众的觉醒,最终走向内心的孤独、生命的寂寞和理想的湮灭。
在《我怎么做起小说来》中,鲁迅就说:“说到‘为什么’做小说吧,我仍抱着十多年前的‘启蒙主义’,以为必须是‘为人生’,而且要改良这人生……所以我的取材,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人们中,意思是揭出痛苦,引起疗救的注意。”孤独者形象就是鲁迅发掘、提炼、升华出来的病态社会中的代表群体,是那一时代知识分子共同的追求与彷徨、理想与失落的真实写照,引发人们改良落后社会的思考。在他们身上体现了作者对自身的拷问,对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个体文化人格及其现实生存方式的批判与探索。
二、孤独者形象的原型探究
孤独者多是中国人所谓的离经叛道者,人群共弃,特立独行,艰于置身。他们既是鲁迅的独创,也杂合了那一时代众多知识分子的共同特点;他们“往往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角色”;他们有各自的喜怒哀乐,但同时他们也是在众多原型的基础上综合起来的典型形象。
1 孤独者形象带有鲁迅的影子。
作品是写作家的心态史,孤独者身上带有鲁迅的影子。鲁迅有生之年历经孤独:寂寞的童年;家道中落陷入困顿;进新式学堂横遭非议;在日本留学为祖国哀叹的孤寂;青年时期在会馆里冷清地抄古碑;与兄弟周作人的决裂失和;在文学领域与论敌激烈的论战;为当局所忌惮,常有生命危险;与朱安的包办婚姻,与许广平自由结合的来之不易……鲁迅生命中有着深刻的孤独体验,他曾有诗说这种感受“寂寞新文苑,平安旧战场。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鲁迅本人就是一个典型的孤独者,他在追求高昂的理想与面对痛苦的现实的矛盾中不断奋斗、失落、思考,他推崇“无不刚健不挠,抱诚守真;不取媚于群,以随顺旧俗;发为雄声,以起其国人之新生,而大其国于天下”的摩罗诗人精神,在孤独中仍不忘为国家、为民族发自内心的呐喊。
鲁迅将自己丰富的个人体验融入知识分子的形象塑造上。例如《孤独者》的主人公魏连殳和鲁迅有许多相似之处:同是接受新思想的现代知识分子,学习生物,却教授文科课程。魏连殳也爱书,给杂志投稿,被人散布流言,遭受人身攻击。两人的外貌也有惊人的相似之处:短小瘦削,头发蓬松,须眉浓黑,两眼在空气里放光。鲁迅也曾被毒虫般的寂寞缠住灵魂,痛苦地抉择过人生的道路:究竟是死了心,积几文钱,将来什么事都不做,顾自己苦苦过活;还是再不顾自己,为人们做些事,将来饿肚也不妨,也一任别人唾骂……这同魏连殳的感慨如出一辙。
《在酒楼上》的主人公吕纬甫感叹“我在少年时,看见蜂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来一吓,即刻飞去了,但是飞了一个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点,便以为这实在很可笑,也可怜。可不料现在我自己也飞回来了,不过绕了一点小圈子”。这也正是鲁迅对社会、对人生有类似的沉痛思考:多少激情澎湃的尝试与呐喊,多少青春与热血投入古老中国的改革,最后碰得头破血流,才发现社会生活、人民思维依旧按照强大的惯性定律运行,任何创新都收获甚微,不能引起深层思考。
2 孤独者形象打上了进步知识分子的烙印。
鲁迅笔下孤独者形象是对进步知识分子独特社会群体的艺术加工。尽管新文化运动如火如荼地进行,但中国的形势还是严峻的,鲁迅和当时许多进步知识分子都存在这样的矛盾:作为现实的选择与存在,他们是“漂泊者”,都在为自己精神的无所归依而感到痛苦。他们在内心深处向往坚守理想的高洁,但又为这种“坚守”的孤独所湮灭。他们质疑着苦难的人生,改革究竟是能涤荡人的心灵,为社会开辟新的道路呢,还是“无非做了些无聊的事情,等于什么也没有做”,他们陷入了沉思与彷徨。
王富仁先生在《中国反封建***的一面镜子》中指出:“自己应当对国家、民族、人民的命运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是当时首先觉醒的知识分子思想觉醒的根本标志。”鲁迅在小说中多次出现“我”的形象:《祝福》中的“我”无法回答祥林嫂“人死后有没有灵魂”的问题;《故乡》中的“我”认为“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他们在呐喊与彷徨中思考个人和民族的命运。在那个激情年代,新思潮大量涌入,《新青年》等进步杂志的创办,为知识分子打开了一扁自由言论、认识外部世界的窗户。但这些知识分子也是充满矛盾的,如文人之间有胡适与的“问题与主义之争”、鲁迅与甲寅派、学衡派等的论战。更令人吃惊的是:进步知识分子也有家庭包办婚姻,鲁迅奉母亲之命娶了朱安,胡适无奈娶江冬秀进门,而这样的例子还不是少数。这说明,知识分子普遍处于思想***与现实束缚的矛盾中,他们多是精神界的战士,以孤独的个人身份,与社会上的陈腐庸俗作斗争,并在这斗争中证明自己的声音是形成历史先觉的声音。他们有过抗争、追求,也有过妥协与无奈。鲁迅笔下的孤独者形象无疑打上了这些进步知识分子的烙印。
3 孤独者形象是作者对旧时代文人的整合提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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