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恣肆而又良莠不齐的股评博客江湖,厘清其当前发展之现状,监管之盲点,已是当务之急
一直以来在资本市场呼风唤雨的股评博主们将不得不谨小慎微。近日,《财经国家周刊》记者从接近监管部门的人士获悉,一位知名股评博主,因涉嫌利用博客的影响力操纵证券市场,已被相关部门立案调查。
在网络的背景下,股评博客已经形成一个庞大的江湖。某门户网站财经频道负责人告诉记者,该财经频道经常推荐的股评博客接近2000个。一位圈内人士指出,股评博客的数量已达数万个,就单个股博而言,小的影响资金几十万,大则数亿计。
目前,尽管尚未有调查结果出炉,但是监管部门显然已经意识到股评博客的监管空白。而此次调查范围涉及股评博客主,也可视为某种***策信号。实际上,据《财经国家周刊》了解,此前已有一位博主因事涉攀钢钢钒而被调查,而另外一位热衷次新股炒作的博客主也曾有此“际遇”。
由此,面对恣肆而又良莠不齐的股评博客江湖,厘清其当前发展之现状,监管之盲点,已是当务之急。
样本叶荣添
“信添哥,得涨停。”这六个字是网民对股评博客主叶荣添的称呼。
叶荣添,原名胡斌,生于1980年代,自称曾在云南财经大学接受过金融教育以及曾在多家基金公司从事过投研工作,但都被基金公司否认。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自2007年开始撰写股评博客的叶荣添,在2009年的单边牛市中被一些投资者冠以“疯狗精神”而一举成名。
从市场评价看,疯狂唱多股市、近乎歇斯底里的腔调语气、略显粗俗的语言,都是“疯狗精神”之于叶荣添的真实写照;而在2009年5月与另外一位股评博客主侯宁的百万赌局,将“疯狗精神”发挥至极致。
当时,因“空头司令”侯宁不屑与叶荣添同台参加一家电视台的节目,叶荣添发起反击,表示愿意和侯宁打赌,赌注为100万元,赌的是“2009年12月30日中国股市最少4000点”。没过几天,叶荣添又宣称,“今年不到4000我就英勇就义。”
这一无厘头的赌局和随后的“豪言壮语”很快让叶荣添成为公众人物。但一位曾经和叶荣添有过合作的人士显然相信“疯狗精神”更多是一种姿态,“我和他私下聊过,他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意如此。”
在股评博客界的走红,开始为他带来越来越多的机会,此时离他首涉股评博客已经两年左右。仅在2009年,他的博客浏览次数就过亿,粉丝以数十万计。
直至今日,仍有人认为叶荣添的股评讲座颇具娱乐色彩,“很滑稽,突然戴上墨镜,话筒离嘴边非常近,一边演讲一边抽烟。”
与其他博客主不同的是,叶荣添无论演讲或者博客里,一直坚持多头思维。北京的姚先生对本刊记者说:“我当时持有首开股份,听了叶荣添关于地产股的判断后决定继续持有,导致损失不小。”
直至今日,叶荣添仍在博客上坚持他的多头言论,耸人听闻的标题仍然随处可见,如《牛市重来,大盘股将爆发3.19行情!》、《大胆进攻蓝筹股,如果亏了我赔你!》、《每个股民都会因突然涨停而休克过去!》、《现在卖出股票和出卖自己的肉体没有区别!》。
股博江湖众生相
2009年股市的单边上扬行情中,通过歇斯底里的看多,叶荣添终被捧至高位;和叶荣添发生闹剧的侯宁,则是靠歇斯底里的看空,在2008年的大熊市中,成为最大的赢家。
尽管两人观点大相径庭、文风截然不同,但是成名路径却有共通之处。《财经国家周刊》调查发现,有些博客主的成名本身就是商业推广的产物,而亦有媒体专门针对这块市场创收,为博客主提供曝光机会。
股评博客主排名前三位的徐小明,其成名经历就颇有戏剧性。《财经国家周刊》调查获悉,徐小明,东北人氏,生于1979年,中专毕业,以前在沈阳一个电脑市场卖电脑,后加盟一家名为精业胜龙的股票软件公司。
据曾经和徐小明接触过的市场人士介绍,“第一感觉是眼神很不一样,比他的实际年龄要显得老到,江湖气很浓;并且,他好像很介意其他人知道他的真实年龄。”
而徐小明的命运改变则源于公司和某门户网站的广告合作。“精业胜龙在一家网站做广告,徐小明写博客,这家网站承诺将徐小明推到财经博客的前十位,这样可以扩大公司的知名度,借此销售更多的收费软件。”另有知情人士透露说。
为了快速增加流量,徐小明率先在博客中进行大盘直播,每隔几分钟就在博客中添加对大盘走势的最新观察和解读,往往一个粉丝一天就能制造数十甚至上百个点击,通过这一方法,如今他的新浪博客已经接近9亿次访问。访问越多则排名越高,排名越高则新粉丝越多,徐小明的博客人气因此超过了韩寒和徐静蕾。在徐小明的影响下,如今股评界的博客主们很多都采用类似的方法。
另一位股评博主徐文明,有一点和徐小明相似,没有接受过专业财经教育,但却挂有“清华大学操盘学特聘讲师”的头衔。记者调查的信息显示,徐文明是花了几千块钱,参加了一个股票培训后开始顿悟股道,从而进入股博江湖。
另外一类知名博主,比如时寒冰、牛刀等,其出名方式则显得颇为讨巧。出身媒体的时寒冰抓住了社会转型期的某些不公正现象,以“民生教父”形象示人,对高房价和某些股市不公正现象,大加挞伐,从而拥有大批粉丝,并迅速建立起话语权。
牛刀和时寒冰的路线比较接近,以批判高房价和开发商著称。随后,二人开始利用品牌影响力,同时撰写股评且参与商业化股评。
利益链条
“很多股评博客单篇文章点击超过50万,蕴含商机。”北京知钱俱乐部总经理向贵成对记者说。
商业讲座是知名博主的敛财方式之一。向贵成说,很多知名博客主比如侯宁、叶荣添、徐文明的第一次商业讲座都是他促成的。知钱俱乐部以与博主五五分成的模式举办了大量讲座,并在第二年就实现了盈利。
以门票价格800元、一次200个听众计算,一场几小时的商业讲座可以收费16万元,其主和主办方将各得8万元。
以徐小明为例,一家名为万向中金(北京)教育科技有限公司的机构网站显示,他和该网站合作举办网络课程,36课时每人共收费3900元。
记者查阅的资料显示,时寒冰更是在一家名为东方世家的培训机构举办的商业讲座中开出了单张门票1万元的天价,这也是公开渠道所知股评博客主的最高报价。
和时寒冰路径接近的牛刀在连续看空房价几年而房价持续暴涨的情况下,也做起了股票投资收费讲座的生意,其股评报告会的“深度辅导费用”也已经叫价至1500元。
《财经国家周刊》调查发现,除了商业讲座,更多其他的盈利模式在法律层面仍处于灰色地带。
其中较为普遍的业务是券商经纪业务,很多博主将粉丝拉到和自己有合作的营业部开户,从中提取佣金,博主徐文明其实更恰当的身份,应是证券经纪人。
一位股评博主告诉《财经国家周刊》,徐文明通过开设QQ群,带领粉丝做短线交易并从中提取佣金,入群的条件是资金500万元以上,有段时间群中人数达到80人,资金量以数亿元计算。
他透露,在2008年行情最差的一个月里,徐文明都获得了接近20万元的佣金提成。假设佣金提成比例为1/3,徐文明每年给其所在的中原证券上海大连西路证券营业部带来的佣金收入,或达到了千万元的规模。
代客理财也是博主盈利的另一重要手段。《财经国家周刊》调查发现,很多博客主都手握粉丝提供的千万级的资金,由于已经成名的股票博主应该在千人以上,加上那些不知名的仍然代客理财的博主,这可能意味着博客主这一群落,掌握至少数十亿元的资金规模。
由于代客理财市场的不规范,博主和委托人的冲突时有发生,这类交易也往往比较隐秘,一般不为外界所知。
博客里的“汪建中”
更为恶性的盈利模式,是博主通过博客推荐股票,通过运作股票获利。
《财经国家周刊》获悉,监管层正在调查某知名博客主,该名博客主的运作模式和首放投资汪建中有相似之处。汪建中利用首放投资的品牌影响,往往在买入股票中公开推荐,然后在推荐后卖出,以此获利1.25亿元,汪建中案目前正在审理之中。
“我感觉,单篇点击量5万以上的博客,如果推荐小盘股,推荐之后上涨概率应该较大。”向贵成说。
尤其是很多推出所谓“内幕消息”的博客更是如此。从二级市场看,目前有越来越多的影响股价的重大事项通过博客首发,并迅速影响股价,导致股票停牌澄清,博客对市场的影响力越来越不可小觑。以美利纸业(000815.SZ)为例,该股3月10公告2009年利润分配预案,拟10送9转1派1.1元,与此前博客发出的传闻完全一样。
尽管尚无证据表明哪些博客主存在此类违法行为,但是大量的股评博主经常推荐股票却是事实。《财经国家周刊》调查获悉,包括花荣、铑细等在市场中较有影响力的投资人兼博客主都曾被调查,但随后都风平浪静。
花荣被调查源于攀钢钢钒(000629.SZ)在2008年8月5日的异动,当时花荣在博客里声称“花家***主力瞄上攀钢钢钒”,而当日攀钢钢钒股价在下午两点半后突然发力全天上涨8.5%且换手率接近8%,创出新高,在随后的几个交易日内攀钢钢钒一路下跌并于8月14日最低下跌至6.13元,由此引起了监管部门的注意。
铑细是长期浸***于新股炒作的大资金代表之一,由于很多新股盘子小、概念突出、无历史筹码问题、股性异常灵活,很容易被资金推动。
另外,部分博主经常推荐自己重仓的股票。以时寒冰为例,持有福成五丰(600965.SH)42万股,是该股的前十大流通股东之一,持股期间在公众场合屡次发表强烈看涨农产品的观点。
监管软肋
尽管股评博客的影响力可能已经超过电视节目股评和平面媒体股评,但是现有的《证券、期货投资咨询管理暂行办法》并无专门涉及。“个人认为,***策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接近监管机构的一位人士对记者说。
不仅如此,这部于1997年的法规,对于股票软件也并无明确说明。证监会2009年对“金股之王”股票软件案给出的定性,是非法从事证券投资咨询业务,而一些地方工商局针对辖区内股票软件销售案的很多定性,则是涉嫌虚假广告。究竟什么样的企业可以销售股票软件、什么样的销售行为不属于虚假广告欺诈,这有待进一步厘清。
而代客理财业务同样处于灰色边缘,不仅股评博主,很多私募基金至今仍生活在阳光之外。
向贵成认为,这恰恰是商机所在。部分投资经验丰富的博客主可以建立自己的阳光私募,以挖掘更多的投资能人;但是在良莠不齐的股评博客界,阳光私募绝非坦途,如何让公众信任、如何控制草根博主的道德风险、如何构建投资和研究模式,都是难解之题。
不过,利用博客的影响力操纵股价,却是典型的黑色地带。而对于这一法规明确规范的领域,执行又成为难度所在。
“网络上有这么多博客,我们不可能去一个个去核查,只能是被动等待举报或者从其他途径得到案源。” 上述接近监管机构的人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