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人物分析篇1
薛宝钗,作为《红楼梦》贯串始终的角色之一,是人们争议最多的一个人物,也是分歧最大的一个人物。对于林黛玉这一形象,她,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叛逆者,是那个罪恶制度的受害者和牺牲品,这历来已经形成定论了。而对于宝钗这一形象,却常常受到严重的贬斥,诸如卫道士、两面派、巧伪人、野心家等。黑格尔说过:“人们总是很容易把我们很熟悉的东西加到古人身上,改变了古人。”加在薛宝钗头上的这些帽子,对她的这些分析,便染上了现代社会矛盾和***治斗争的色彩。这种“现代化”,实际上是简单化、表面化,结果使得丰满的人物形象被损坏、被扭曲了。
对于薛宝钗这个人物,不能简单地一味褒贬,而应结合人物和作者所处的时代,进行实事求是的分析。
一、作者的态度
薛宝钗是作者所塑造的一个封建社会的“完人”形象,作为一个女孩子,她也承受着封建礼法的重压,命运不能自主,她也是一个被损害者。作者首先是同情她,而且大大地同情。她像大观园中所有的女孩子一样,也是个“有命无运”的人,作者把她归入了“薄命司”的册子里去,还排在第一名,可见她的悲剧性。作者不仅同情她,还大大地赞美她,一赞美她的才,二赞美她的貌。薛宝钗十分博学,诸子百家无所不知,致使史湘云也甘拜下风,佩服“她知道的竞多”。谈到容貌,比“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曾使宝玉羡慕得发呆。总之,倘若以“才和貌”来要求的话,应该说薛宝钗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完人”形象。
曹雪芹作为一个清醒的现实主义伟大艺术家,实际上是通过对男权的否定进而否定以男性贵族为中心统治地位的封建专制主义的合理性。作者大大地同情和赞美薛宝钗,主要是因为她是一个女子而且作者并不是把她作为孤立的个人,而是把她当作大观园中众多女孩子中的一分子来同情和赞美的。她的博学多才正与居中心统治地位的“须眉浊物”之不学无术形成一个鲜明的对照,藉以肯定处于社会卑弱地位的“女儿”,否定作威作福的“男子”,从而显出了男权的不合理性。
二、薛宝钗为人及处事的方式
概括起来,薛宝钗在为人处事上能宽,善让,随和,聪慧,更多的是传统的美德。
薛宝钗虽为“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大小姐,但却善解人意,尊重别人,关心别人甚至是下层的奴仆,所以上上下下都对她有好感。在待人上,宝钗对老人敬重为上。贾母为她办生日,她订的是贾母爱吃的菜,点的是贾母喜欢的戏。有人认为这是她的虚伪之处,有失公平。原因是,贾母有心,她作为晚辈,在敬老这一点上,难道不该“借花献佛”地表点心意吗?而宝钗的这种与人为善,更为突出地表现在她在处理与黛玉之间的关系上。
三、薛宝钗的悲剧结局。
在后四十回中写在黛玉的病中和宝玉的疯癫中,由两边家庭做主,宝玉和宝钗订了婚,并且不等宝玉神智复原,以钗充黛,为宝玉“冲喜”。宝钗当时面对的情况非常特殊,作品中写她听母亲说了马上成婚的理由,并申明已经应承后,“始则低头不语,后来便自垂泪。”
试想,以宝钗之聪慧,可见她已经觉悟到了其中的悲剧性。因为她不可能不知道宝玉真正爱的人根本不是她,也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本身对黛玉所造成的伤害,但她又能怎么样呢?
薛宝钗人物分析篇2
【关键词】红楼梦;薛宝钗;人物形象
中***分类号:1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278(2013)04-243-01
《红楼梦》是一部很难读懂的书,无论是人物形象的塑造还是人物的性格命运以至于故事的情节发展,都采用了很多隐晦的手法,再加上曹雪芹只完成了全书的前八十回,所以书中很多问题都存在着争议。其中薛宝钗这个人物形象就颇具争议,成为学者们研究的重要内容之一。文章就对这一形象进行分析。
一、研究的原则
(一)客观性
虽然作品中的每个人物身上都打上了时代的烙印,研究时不能脱离其生长的社会家庭环境,但是评价一个人物形象,必须抱着客观公允的态度,不能带有个人主观的好恶倾向,尤其是不能受社会***治思想的左右。我们历来把林黛玉和贾宝玉作为封建主义的叛逆者来颂扬,而把薛宝钗作为封建卫道者来批判,这都是带上了***治有色眼镜来评判人物形象,缺乏客观性。
(二)全面性
每一部作品都有正面形象和反面形象,都蕴含着作者的价值取向和判断标准。所以我们习惯于在评价一个人物形象时,简单地把他划分为好人、坏人这两个截然相反的两类。好人什么都是好的,不好的地方都会找出千百种理由来开脱,坏人什么都坏,即使做了好事那也叫虚伪。孰不知,人性是复杂的,既有善良的种子,也有恶的因子,只有从全方位地分析,才能做出正确的结论。曹雪芹创造的人物形象之所以引起后来学者如此大的争议,关键是他看到了人性的复杂性,一改传统人物形象刻画中好人坏人泾渭分明的状况,塑造出了形形色色鲜活的人物形象。
二、薛宝钗的形象探讨
(一)一个世俗的普通的贵族少女
薛宝钗是一个世俗的普通的贵族少女,不应该把她作为和林黛玉对立的反面形象。薛宝钗美丽聪慧,才华横溢,行为豁达,安分守己。她所信奉的处世之道“又要自己便宜,又要不得罪了人”只是一种在社会上生存的受到。她会取悦人,每次在贾母王夫人面前陪坐时都会精心地揣摩、迎合她们的脾胃。平常不多事,不搬弄是非。她很会关心周围的兄弟姐妹,尽自己所能为她们解决困难。这都是极普通的善良的贵族少女身上所具有的美德。在现在社会也不乏其人。
有学者认为,薛宝钗表面看无可挑剔,但是冷漠无情,其罪状之一就是金钗之死。当性情刚烈的金钏无辜受到王夫人的冤枉后被撵,愤而自尽,消息传出之后,宝钗听了不仅无动于衷,而且来安慰王夫人,说金钏“不是赌气,是因为出去所以要到各处玩玩,因“憨玩”而“失脚掉下去的”。金钗为什么死宝钗心里当然清楚,这么说自然是为了安慰王夫人,做为一个晚辈,为长辈排解忧愁当然是无可厚非的。
还有学者认为薛宝钗巴结取悦贾母,攀附权贵。但我们反过来看,贾母是长辈,年龄大,时日不多,作为一个晚辈应该孝顺关爱长辈,这正是儒家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我们中华民族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传统美德,怎么会是一种巴结呢?即使现在我们不是也提倡孝敬父母,关爱老年人吗?
薛宝钗让贾宝玉读书考学,这是一个正常的人都会这样想的,这样做的。作为一个承担着家族兴衰重任的男人有责任追求上进,而在那个时代,上进就是读书做官,光宗耀祖。作为一个男人,不应该混迹于女人堆里,而应该有担当,有抱负,这不仅是曹雪芹那个年代而且也是现代社会赋予男性的责任和使命。但一直以来,我们把贾宝玉当成一个正面形象,而忽略了他身上的其他缺点。其实贾宝玉身上最大的优点就是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尊重和疼爱,这正是《红楼梦》之所以几百年来盛传不衰的一个重要原因。而薛宝钗的这种做法本身是没有错的。
所以,我们把薛宝钗定为一个世俗的普通的贵族少女,大致是不错的。当然这里的世俗并不是一个贬义词,这样称谓也是为了和林黛玉的超凡脱俗来对比。林黛玉和薛宝钗一样,美丽聪明,才气逼人,但林黛玉是个性情中人,心有所想就会口有所说,很容易得罪人,她爱耍小性子,不懂得关心人,不会做事。在她眼中只有爱情。所以我们说林黛玉是个不食人间香火的仙人,和薛宝钗成了鲜明的对比。
(二)一个悲剧性的人物
在《红楼梦》中薛宝钗也是一个特殊的悲剧人物,她遵从妇女的三从四德,委曲求全。虽然最终得以和贾宝玉结婚,尽管她克尽妇道,做到“举案齐眉,却仍让人意难平”“自过了门没过过一天舒服日子”。最后仍和冷漠空虚为伴,落到了与孤灯独对,空房自守的凄凉境地。黛玉虽死,但她赢得了宝玉的真爱,宝钗虽生,却在孤独寂寞中苦度时日。结局不同,但同样是悲剧。
三、总结
薛宝钗人物分析篇3
[关键词] 红楼梦 曹雪芹 薛宝钗
【中***分类号】G630
薛宝钗是清代小说《红楼梦》中的一个重要人物。她的重要性不仅在于她是宝、黛、钗爱情悲剧的主人公之一,而且还在于这一艺术形象所蕴含的丰富内容以及这一形象的创新性和现实性。对于薛宝钗这一人物形象,历来人们对她褒贬不一,众说纷纭,使薛宝钗这一形象具有了更多的文化阐释意义。而她最终的悲剧性结局既表现了封建女性在整个封建大厦倒塌之下的无可逃遁的悲剧命运,又体现了作者对薛宝钗世俗社会的否定和抛弃,从而完成了作者理想境界的升华。本文通过对薛宝钗人生定位、独特个性、爱情观及形象意义诸方面的分析,全面认识这一人物形象。
从《红楼梦》对薛宝钗的描写中可以看出,曹雪芹所塑造的薛宝钗形象,是封建社会中一位典型的标准的淑女。这一形象的基本特征,表现为她是封建礼教忠诚的信仰者、自觉的执行者和可悲的殉道者。然而这一封建淑女形象又是复杂的、丰富的。薛宝钗一出场,作者就描写了她的美貌和品格。她穿着“不见奢华,惟觉淡雅”,她“品格端方,容貌美丽”这就概括地写出了她谨守封建礼教、顺应环境的个性特点,勾勒了一个封建淑女的轮廓。 这个人物的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她忠诚地信奉封建礼教。她曾多次规劝贾宝玉走“仕途经济”、“立身扬名”之道,引起贾宝玉的极大反感,她也多次向黛玉、湘云进行“女子无才便是德”、“总以贞静为主”之类的封建说教。这些都足以说明,在大观园的贵族少女中,她是受封建正统思想、封建道德观念毒害比较深的一个。但是也不能因此将她与贾***、王夫人、王熙凤等人等同看待,一律说成封建统治者。一方面是“主子”,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另一方面,又处在封建礼教的压迫之下,这就是薛宝钗社会关系的特殊性。正是她的特殊社会地位,决定了她的思想性格与贾***、王夫人、凤姐等的本质区别。
薛宝钗性格中历来令人们针锋相对的是她的城府,对于这个问题人们几乎很难达成共识。如有人说她阅世较广,少年老成,所以性格 “从容大雅”,宽厚待人,以其贤德而褒美之;也有人说她心中“藏奸”,很会做人,讨上下各色人等的欢心,以其恶德而贬斥之。究竟怎样看待宝钗的“城府”和品德?我以为还是应对具体问题作具体分析。观察宝钗的言行,确有用心深密之处。她“罕言寡语”,懂得顺从人的心思。她过生日时,贾母问她喜欢吃什么,她就捡贾母喜欢吃的说;金钏跳井而死,她除劝慰王夫人不必伤心内疚之外,还不避忌讳,拿出自己的几件新衣服给死者穿;此外,她还常与那些小丫头们顽笑,等等。尤其是她以亲戚的身份住要贾府,又是一闺中少女,不如此的话,她如何与众人和睦相外?与其说她为了争取贾府主子的欢心而争夺“宝二奶奶”的位子,不如说她是为了赢得在贾府的“生存权”,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不也是和林黛玉一样是“寄人篱下”吗?只不过她多了个母亲、哥哥而已。不如此的话,她又该怎样“做人”呢?
在大观园的女性当中,薛宝钗几乎是个完美无瑕的人。论才干,她与王熙凤、贾探春都可属于“补天派”。但王熙凤在补天的同时也在腐蚀着支撑大厦的柱子,探春是一个改革者和实干家,而薛宝钗却只是一个理论家。她清楚地知道贾府院子里的一个破荷叶,一根枯草都是值钱的,她也知道贾府的内囊怕是尽上来了,但是当王夫人派她管理园子的时候,她却只是“小惠全大体”,在尽量不得罪人的条件下,给众人分派点小利润以博得好名声,她真正关心的只是她个人的私利。她所作的是努力顺应这个社会,在这行将倒塌的封建大厦里努力维持住自己的既得利益,是一个“有才”也不去“补天”的人。
论诗才,薛宝钗一点也不逊于黛玉,但黛玉是以诗为中心,抒发性灵;宝钗是为了学以致用。作为一个候选入宫的才女,她受教育的目的是为了“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因此她对于求知就有一定的规范,所以黛玉醉心于《西厢记》、《牡丹亭》,而宝钗更推崇程朱理学。她不但认为那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药了”,甚至于说“咱们女孩儿家不识字的倒好”。薛宝钗是一个出色的才女,但却不会是一个好的诗人。
作者在介绍她出场的时候说她“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这很明显是讽刺的话语。在二十二回中,更是借用丫头坠儿怀疑宝钗藏了她的扇子,点出她善(扇)藏的性格特征。
对其容貌的描写,在小说第八回中,作者写道“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曹雪芹这样描写她的面容是隐含深意的,因为它们并非曹雪芹创造的文学语言,而是直接来自《***词话》对吴月娘容貌的描写。作者用写市井世俗妇人容貌的词句写薛宝钗之容姿,不能不说是隐含贬义的。
薛宝钗是我国古代文学女性形象中最具有现实性的一位女性代表,她集容貌、才华、现实性于一身,我们对这个人物应以辩证的眼光看待,把她置身于一个平等、理性的环境中加以分析,才能更全面的揭示她的个性魅力及审美意义。
[参考文献]
1. 曹雪芹:《红楼梦》,人民教育出版社
薛宝钗人物分析篇4
[关键词]《红楼梦》;人物塑造;辩证艺术
[中***分类号]I207.41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3115(2010)02-0069-05
清代二知道人在《红楼梦说梦》中写了这样一段话:
一日,众友群居,评骘《红楼》女子。有取宝钗之稳重者,有取黛玉之聪颖者。或爱熙凤之才能,湘云之爽直;或爱袭人之和顺,晴雯之袅娜。又有憎黛玉之乖僻,厌凤姐之擅权,恨袭人之柔奸,恶晴雯之利口者。议论沸腾,爱憎不一。予时默无一语。客诘之,予曰:“此曹雪芹纸上婵娟也。设诸君真遇其人,未必不变憎为爱也。”言毕,众皆粲然。①
其实之所以发生对人物形象理解与感受“爱憎不一”的有趣现象,正说明了形象本身的客观真实性和复杂丰满性。正是作者的成功塑造,使形象给人以“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多样化感受,不再是某种性格的单一体,而是多侧面性格的有机统一。曹雪芹笔下的人物,很难以纯粹的美或丑的概念来界定,亦难分出纯粹的好人或恶人。在人物塑造上,往往体现出美丑结合、化腐朽为神奇的、高超的艺术辩证法。
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的历史变迁》中这样评价《红楼梦》:
至于说到《红楼梦》的价值,可是在中国的小说中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其要点在于如实描写,并无讳饰。和从前的小说叙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的,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叙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
鲁迅看到了曹雪芹在人物塑造方面一反传统的做法,赞扬这种以写“真的人物”为目的的人物塑造方法。《红楼梦》打破了以往小说“非爱即憎,非憎即爱”的人物塑造传统,脱离了人物形象的脸谱化倾向。作者对人物塑造有着执着追求,因而他常常不得不违背自己的阶级同情、个人偏爱和主观意愿,遵循当时真实生活发展的必然规律,写出人物自己的“离合悲欢,兴衰际遇”的命运。人物的美与丑在作品中得到了辩证的艺术体现。
一、丑中有美,美中有丑
众所周知,在中国的旧戏舞台上,就有红脸、白脸之分,所谓“一脸之红荣于华兖,一鼻之白严于斧钺”。在以往的旧小说中,也有英雄与逆贼、忠臣与奸臣、义士与小丑、贤女与***等美、丑、善、恶之别。从《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一直到《***》,均未完全摆脱“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的影响。直到清代中叶《红楼梦》的出现,才打破了小说创作中这种僵化、落后的人物塑造传统。《红楼梦》异峰突起,超越了以往一切人情小说,成为300年间小说创作的冠冕。
在《红楼梦》中,最有争议的人物就是薛宝钗。读者总喜欢将她与林黛玉对比,有人说她是美的,亦有人说她是丑的。这种争论持续了几百年,直到今天仍然存在。邹在《三借庐笔谈》中曾写道,他与友人许伯谦一起讨论《红楼梦》,许尊薛而抑林,邹尊林而抑薛,“一言不合,遂相龃龉,几挥老拳,而毓仙排解之。于是两人誓不共谈《红楼》”。②可见林黛玉与薛宝钗都各自在读者的天平上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份量,亦可以发现薛宝钗这一形象之所以会引起争议,正在于其性格极具魅力。对于这点,清代蒙族红学家哈斯宝也曾有过评论,他在评价宝钗这一人物形象时说:“乍看全好,再看就好坏参半,又再看好处不及坏处多,反复看去,全是坏,压根儿没有什么好。”③如果抛开哈斯宝的判断是否公允这一点不谈,我们从另一个角度去看,这段话说明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正是由于薛宝钗性格中的多重矛盾因素,才造成了十分复杂的文学现象。对于薛宝钗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评论,正说明曹雪芹笔下的薛宝钗这一形象是成功的,是历久不衰、具有永久生命力。
曹雪芹打破了“好人全好,坏人全坏”的传统写法,既不是把宝钗写成“全坏”,也不是把她写成“全好”,而是将其写得亦好亦坏、既丑又美。他采取了化丑为美、化美为丑的办法,着力写出她性格中的多个侧面,塑造出一个“完满而有生气的”、“亦丑亦美”的宝钗。
薛宝钗是作品中贯穿始终的人物,她一出场就引起了读者的兴趣,她是一个风华正茂的青春美少女,“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举止端庄娴雅。不光是外形美,她还具有丰富渊博的知识。都说林黛玉聪明灵秀,整部作品中的人物就只有薛宝钗能比得上有时甚至超过她。薛宝钗曾称赞宝玉杂学旁收,但她比宝玉涉猎更杂。她自幼读了很多书,从《女四书》、《烈女传》到《西厢记》等无所不知。她又极会作诗,与湘云论诗的一番话,俨然是一位诗人;她虽不大画画,但绘画知识却不亚于一位专业画家,连博学多才的林黛玉都被她比下去了;她的医学知识也很丰富,为宝玉送药,替黛玉分析病情,为母亲急诊,送贾琏棒疮药;此外,她又精通棋艺、书法等。从这些方面可以看到闪耀在薛宝钗身上的一个又一个“美”的亮点。她本来是为了待选为“宫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的,所以,她身上具有封建社会的女性所应具有的贤、孝、才、德等一切美德。
薛宝钗在***治立场上鲜明地站在封建统治者一边,其思想体系也基本上是封建主义的。她竭力劝导宝玉走仕途经济的道路,劝林黛玉不要看《西厢记》等歌颂自由爱情的文学作品,认为看这些书会“移了性情”,她虽然也作诗,却对湘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认为“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本分”。薛宝钗的“冷”是有名的,她吃的是“冷香丸”,在一些大是大非面前亦表现得十分冷酷。丫环金钏儿被王夫人逼得投井而死,连王夫人本人都承认“是我的罪过”,奴性十足的袭人“想素日同气之情,不觉流下泪来”,宝玉更是事后偷偷跑去水仙庵的井边祭祀金钏儿。而宝钗却毫无同情之心,说出了自己的分析:“据我来看,她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是她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跟前憨玩,失了脚掉下去的。她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玩玩逛逛,岂有这样大气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不过多赏她几两银子发送她,也就尽主仆之情了。”这一段话仿佛迎面而来的一股寒风,吹得人五内俱凉。由此可见,在压迫者与被压迫者的争斗中,薛宝钗旗帜鲜明地站在了王夫人一边,她对金钏儿之死的冷漠无情,表现出其思想性格中丑的一面。类似的例子还有,当柳湘莲因尤三姐自刎而出家后,薛蟠含泪四处寻找,薛姨妈也心生叹息,惟独宝钗听了之后并不在意,说:“这也是他们前生命定,妈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了。”她反而提醒薛蟠酬谢跟他去江南贩货的辛苦了几个月的伙计是正经,其冷酷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走入薛宝钗的内心深处,我们会发现那里是一张多种矛盾纵横交织的网。薛宝钗的外表像一块冰,她的内心其实也有火热的一面。她也很善于替别人着想。她为湘云摆螃蟹宴宴请亲友,为邢岫烟解困赎回棉衣,为黛玉送燕窝治病,都表现出她善于关心体贴别人的一面。更为值得注意的是她内心深处对于宝玉的感情。封建统治者需要她做一个封建淑女,她就力求使自己的一言一行都符合封建淑女的规范。尽管她的内心对于宝玉确有爱慕之情,然而由于自由爱情是违反封建礼教的,因此,她只能压抑自己的感情,把内心的爱慕之情冰封在心底。虽然如此,我们仍然可以从一些细节中窥见她内心奔突的情感之流。前人曾这样评价薛宝钗:“其最可耻者,送丸药以医怡红杖伤,坐卧榻以刺怡红兜肚,柔情蜜意,无异自媒,毫不知避嫌疑,此皆由衷而发,不能自掩之耻态也。”④这段话虽有极强的主观色彩,但说薛宝钗之情“由衷而发”却是极为恰当的。薛宝钗是封建礼教下产生的完美淑女,在思想上深受“男女大防”观念的束缚,但她又是一个正当妙龄的青春少女,内心自然会有爱的要求。这就使得她对待爱情表面淡泊而内心热烈,这种矛盾,正是宝钗性格中可悲可叹的地方。
薛宝钗引人非议的地方还与其为人处世的原则紧密相关。薛宝钗的处世哲学是圆滑的利己主义。在小说第8回中,作者给她的定位是“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在第55回中,凤姐对她的评价是“拿定了主意,不干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在贾府内部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与矛盾斗争中,她往往采取中立,以一种明哲保身的态度博得上上下下对她的好感。对于上层统治者,她往往会费尽心思揣摩其心理,迎合其需要,甚至不惜扼杀自己的个性与爱好。如第22回写贾母为宝钗做生日,问宝钗爱听何戏、爱吃何物,宝钗为了讨得贾母欢心,“总依贾母往日素喜者说了出来”。同一回中,元春派太监送来灯谜让众小姐们猜,“宝钗听了,近前一看,是一首七言绝句,并无甚新奇,口中少不得称赞,只说难猜,故意寻思,其实一见就猜着了”。为了讨好元妃,她如此心口不一,实在是虚伪可憎!第27回滴翠亭边扑蝶的薛宝钗无意间听到了小红与坠儿的私情话,情急之中,她竟然使出“金蝉脱壳”的法子,编造出追黛玉的谎话,使小红疑心于黛玉。这种损人利己的做法令人感到可鄙可耻。
薛宝钗大方、会做人,连赵姨娘这样的人物也对她大加赞赏。在第67回中,宝钗将薛蟠从家乡带来的土仪分送给各人之后,也给没有什么权势和地位的令人嫌恶的赵姨娘与环哥儿送了一份儿。所以,赢得了赵姨娘在王夫人面前的大加赞赏,真是因小惠得大利。对于宝钗的为人行事,历来贬词很多,有人说:“以熙凤之黠,黛玉之慧,湘云之豪爽,袭人之柔佞,上自贾母,下至婢媪,皆能兼容并包而无不当。”⑤薛宝钗的世故与城府之深,使这一形象本身又增添了几分争议的内容。
应该说薛宝钗的性格是极富弹性的,因为它引起了审美领域当中如此持久与广泛的争论。她的性格当中有着热烈与冷酷、真诚与虚伪、善良与机诈、高尚与卑劣等种种因素的对立与冲突,使得这一形象让人美中有丑、丑中有美,让读者尽可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例如清代著名的《红楼梦》评点家王希廉就认为宝钗是一个“奸人”,但当时有人问他“子之处宝钗也将如何”时,他的回答却是“妻之”。可见,宝钗这一形象在他心里也曾产生了强烈的美感,并非一个丑恶不堪的人物。
那么曹雪芹究竟是怎样将薛宝钗塑造成为一个亦丑亦美的人物的呢?原因在于曹雪芹在描写薛宝钗的封建思想和丑行的同时,深刻地揭示了促使其产生的社会环境,写出了薛宝钗思想性格形成的社会历史原因,进而引起了人们对当时腐朽的封建社会的憎恨。同时,他并未将薛宝钗绝对丑化,而是将美貌、才智、学识、涵养和会做人等令人羡慕向往的因素都赋予了她,使这人物又得到了人们的敬重与好评。通过对薛宝钗“丑”的言行的描写刻画,揭示出封建社会的虚伪、腐朽,这样的“丑”也就起到了“艺术美”的效果。
二、善恶交赋,亦正亦邪
在《红楼梦》第2回,曹雪芹借贾雨村之言发表了一番正邪两赋论:认为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恶两种之外,还有一种就是正邪两赋之人,这种人“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在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尽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这种正邪两赋之人非纯粹的仁人志士,亦非绝对的凶恶之徒,而是亦正亦邪的具有复杂性格特点的真的人物。这一段正邪两赋论,其实正是曹雪芹创作思想的体现,表现出他对人物塑造的高度理论认识。在《红楼梦》中,虽然有许多人物,但作者并未强行将他们划归正面人物或反面人物,而往往是细致地表现出人物性格的方方面面,让读者自己去把握人物。而在《红楼梦》之前的许多古典小说中,人物几乎都被简单地划分为正面或反面人物,并且只要是反面人物,就必然是假恶丑的化身,如《水浒传》中的潘金莲、王婆,《三国演义》中的董卓等,统统都戴上了恶人的脸谱。《红楼梦》中很难找出一个纯粹的无恶不作的恶人来,其中的人物往往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审美感受。
宝玉就是这样一位正邪两赋之人。宝玉不爱读书,常厮混于内帏,然而他却不同于一般的吃喝***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偷看《西厢记》,他同情体贴下层受压迫受迫害的女性,这些都使他区别于薛蟠那样的花花公子。然而,他的身上也不乏贵族公子任性娇气骄横的一面,除了看到他的好性儿之外,我们也可发现他摔东西、砸茶碗、踢袭人的行为。他认为“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热爱女性,无视男尊女卑的封建观念,却无法真正地叛逆到底,与当时的制度决裂,他在思想上无法获得新的支撑点,迷惘无奈失落中只能皈依佛门。这样的宝玉让我们说不得贤,说不得愚,说不得不肖,真正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王熙凤也是一位正邪两赋之人。在《红楼梦》中,王熙凤可谓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周汝昌先生曾将她与宝玉列为全书中的两大主角。对于这样一位重要人物,曹雪芹的塑造岂会流于简单化、绝对化?从作品的字里行间我们处处可以感觉到王熙凤的光彩。她那迷人的风姿、不凡的气质,往往给人一种强大的震慑力,再加上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巴,更使她成为老祖宗身边一刻也离不了的“开心果”。她虽没念过什么书,也比不上宝钗、黛玉那样有学识,可她的语言往往是随机而出、妙趣横生。例如第38回中,她就老太太额头上的小窝儿发表言论,说那是用来盛福寿的;第47回与老太太、薛姨妈玩牌,输了钱后,她说:“这一吊钱玩不了半个时辰,那里头的钱就招手儿叫他了。只等把这一吊钱也叫进去了,牌也不用斗了,老祖宗的气也平了,又有正经事差我去办了。”引得众人大笑不止。王熙凤不仅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超的凑趣才能,在治家理事上亦表现出不凡的才干。她协理宁国府时,上上下下的宁府中人皆对其刮目相看;第72回中她面对夏太监派来“借”银子的人说的一番软中带硬、绵里藏针的话更令人拍案叫绝!然而,这样一个风趣幽默、能干有才的“脂粉队里的英雄”,同时也是一个“两面三刀,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的奸险恶毒之人。她“毒设相思局”、“弄权铁槛寺”、“计赚苦尤娘”,机关算尽,最终致祸,失去性命。这样的性格,这样的人生轨迹,让我们对于人物的把握不能流于绝对的正或邪,不能将其简单地说为正面人物或反面人物,而只能将其看作当时社会制度下存在的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
三、“坏”人亦有人性的闪光点
《红楼梦》中人物很多,作者笔下的形象主要是一些妙龄少女,这些少女多是钟灵毓秀的化身。而其中的男性大多是次于女性的,要么是一副假道学的样子,封建卫道士的面孔,要么是偷鸡摸狗之流,要么是不学无术的纨绔浮夸之徒。若说《红楼梦》中有所谓的“坏”人,那么这些“坏”人也主要集中在男性世界的范围内。当然,女性中也有,不过是属于“女儿”这一范围之外的婆子、媳妇了,如王善保家的、马道婆、赵姨娘等都是“坏”人。曹雪芹在塑造这些较为丑陋的灵魂时,往往能抛开“恶则无往不恶”的传统人物塑造程式,在展示人物的卑劣的性格侧面的同时,善于以隐笔或直笔点出其人性的一些闪光之处。
贾雨村就是这样一位“坏”人。《红楼梦》的读者可能十有八九都不喜欢这个人物。因为人们往往将贾府的败亡与雨村的口蜜腹剑、落井下石联系在一起,认为他是一个奸险小人,而他最终惹祸上身被流放他乡,似乎也出了不少读者胸中的一口怨气。殊不知,贾雨村并非生来就是这样一个“坏”人。他原本是一位落魄的读书人,胸怀大志,不拘小节,坦荡磊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在甄士隐的帮助下,他进京赶考,中了进士,不料因不会巴结逢迎上司,被上司寻了个空隙,作成一本,参他生性狡猾、擅纂礼仪等,最终被革职。初次为官便被革职,这使贾雨村对于官场的黑暗有了较为清醒的认识,他必须改变自己以适应社会。后来他在林如海的介绍下受贾***引荐轻而易举地复出,重新步入了官场。再次复出的贾雨村已没有了以前的“恃才侮上”,而多了几分心计与老练。“葫芦僧乱判葫芦案”一回,他的处事态度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人性正在蜕变的贾雨村。如果说在此之前的贾雨村是光明磊落、有理想重感情的,那么此时忘恩负义的贾雨村已然被官场的黑暗腐蚀了心灵。为了保住乌纱,他在官场的黑暗浑水中走了一趟又一趟,变得越来越坏,惹人厌恶。曹雪芹在塑造贾雨村时所昭示给我们的是这样“潜台词”:在步入官场之前,贾雨村原本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有志青年,可步入官场之后,他却逐步蜕化成为社会的蛀虫、官员中的败类。正是当时社会的黑暗,官场的不良风气泯灭了他身上的闪光点,去除了他人性的良知,从这个人物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当时的社会对于人性的戕害、对于真理的践踏!
赵姨娘是作品中少而又少的“坏”女人之一。她尖酸刻薄、不得人心,又不顾身份、不识大体,常常与小丫头们动手动脚,还伙同马道婆陷害凤姐与宝玉二人,居心叵测。然而曹雪芹并未将她刻画成一个坏到六亲不认的人。她为自己的亲生儿子争地位、争名分、争侍妾,虽然这一切也是间接地为了自己,但一位母亲的心,对儿子的情却也展示出其人性的一面,让我们对她怎么也恨不起来,而只是可怜她。她的所作所为亦有一定的情理可言,她虽然“坏”,但并非坏得彻底,而是情有可恕。
四、真正美人方有一陋处
曹雪芹在《红楼梦》中为我们勾勒了一个女儿王国,这个王国中都是青春年少、美丽可爱的女子。然而在曹雪芹的笔下,她们却各具风姿、无一雷同,这不得不令人叹服。曹雪芹在塑造这些女儿形象时,突破了以往古典小说尤其是才子佳人小说中写人“美则无一不美”的类型化、概念化倾向。在曹雪芹看来,现实生活中本来就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人物。他所塑造的美人往往并不是十全十美的,而是有一定“陋处”,也正因为不完美,有“陋处”,更使人觉得真实,有血有肉。
湘云是一位活泼可爱、豪爽率真的女孩儿,可是却有咬舌的毛病,“二”、“爱”不分,每每称呼宝玉时,总是将“二哥哥”喊作“爱哥哥”。对此,脂砚斋评道:
可笑近之野史中,满纸羞花闭月、莺啼燕语,殊不知真正美人方有一陋处……今见咬舌二字加之湘云,是何大法手眼,敢用此二字哉!不独不见其陋,且更觉轻俏娇媚,俨然一娇憨湘云立于纸上。掩卷合目思之,其“爱厄”娇音如入耳内。然后将满纸莺啼燕语之字样,填粪窖可也。⑥
写到香菱,曹雪芹写她美丽动人、温柔娴静,借周瑞家的之口说她有“东府蓉大奶奶的品格”,以秦可卿比之,可见这是多么美丽的女子了,可是却又给她冠之以“呆”的称号,写她有些呆头呆脑。脂批曰:
“呆头呆脑的”,有趣之至!最恨野史有一百个女子皆曰聪敏伶俐,究竟看来他行为也只平平。今以“呆”字为香菱定评,何等妩媚之至也。⑦
这样的形象,在曹雪芹的笔下还有很多,诸如探春既有顽固的嫡庶观念,又抱负远大,志趣高远;袭人既温柔善良、宽容忍让,又有着某种根深蒂固的奴性;晴雯既叛逆反抗、藐视权贵,又欺侮弱小、且尖刻逞强;黛玉既清逸脱俗、才华横溢,又心胸狭窄、好弄小性儿……
曹雪芹笔下的美人均非十全十美、倾国倾城之人,也都是具有“缺陷美”的。正如断臂的维纳斯一般,这些缺陷非但没有削弱人物形象给我们的美感,反而增强了形象的现实感与生命力,给人物又添上了几许特殊的风韵,使人物具有区别于其他人物的独特之处,从而在读者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注释]
一粟编:《红楼梦卷》(第一册)卷3,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101页、第195页、第161页。
一粟编:《红楼梦卷》(第二册)卷4,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390页。
薛宝钗人物分析篇5
关键词:薛宝钗;善良;处世;艺术
中***分类号:G6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2851(2012)-08-0189-01
薛宝钗向来是《红楼梦》中最难定义的一个人物,也是争议最多的一个人物。有人说薛宝钗虚伪、世故,小小年龄却极富有心机等等。但是,我却认为宝钗是那么的善良宽厚,豁达大度,她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处处为人考虑,与人方便,以真诚待人,和各方面的人保持着一种亲切自然、合宜得体的关系,正如脂评所说:“待人接物不亲不疏,不远不近,可厌之人未见冷淡之态,形诸声色;可喜之人亦未见醴密之情,形诸声色。”
薛宝钗之所以讨人喜欢人缘特好,这与她那善良的本性、纯朴超然的处世艺术分不开的。笔者认为薛宝钗的待人处世可以概括为“一个出发点,一种态度,四种艺术”,即:以善意出发;真诚待人;侍上以孝,待下以礼,以情交友,以德报“敌”。
首先,她侍上以孝。对贾母、王夫人等上辈顺其心意,投其所好,孝敬之至。
我们来看贾母为薛宝钗过十五岁生日的一段叙述:“贾母问宝钗爱听何戏,爱吃何物。宝钗深知贾母年老之人,喜热闹戏文,爱吃甜烂之物,便总依贾母素日喜者说了出来。”第二天点戏时,薛宝钗便点了贾母喜欢的《西游记》和《鲁智深醉闹五台山》,贾母“更加欢悦”。
其次,对下人她也能做到待之以礼。薛宝钗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她不仅顺上而且礼下,对那些地位低下的丫头婆子以及受人冷落的人她也热情相迎,以礼相待。
按照《清朝文献通考》记载:“历来满洲风俗,尊卑上下,秩然整肃,最严主仆之分”。在贾府,主子和奴才之间的地位是森严的,就是奴才和奴才之间的分工也是明确的,不能逾越的。但宝钗能同丫头描花样子和周瑞家的拉家常,足以说明宝钗能以平等的身份对待下人。因此,宝钗在贾府中“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头们,亦多喜欢和宝钗去顽”。
同样,薛宝钗对贾府中受人歧视的人也能一视同仁。宝钗的哥哥薛蟠从南方带来一箱礼物,宝钗一一打点送给各处,待人无所厚薄,也送了赵姨娘一份,使赵姨娘受宠若惊,称谢不已。心想:“怨不得别人都说那宝丫头好,会做人,很大方,如今看起来果然不错。他哥哥能带了多少东西来,他挨门送到,也不露出谁薄谁厚,连我们这样没时运的,他都想到了。若是那林丫头,他把我们娘儿们正眼也不瞧,那里还肯送我们东西?”赵姨娘何许人也?赵姨娘是贾***“收了房”的丫环,是贾环之母,他们母子为人又心术不正,在贾府的地位甚至比不上一个有身份的丫头,几乎没有人对他们母子正眼相看。赵姨娘一生只称赞过两个人,宝钗便是其中之一。能得到刻薄的赵姨娘的赞美,可见薛宝钗的人缘有多好!
再次,薛宝钗处世艺术的另一面就是:以情交友。宝钗把她的“多情”和爱心不仅给了垂暮的长者,也给了大观园的众姊妹们朋友们。对兄弟姊妹,她不仅能和他们和睦相处,更重要的是,善良的她总是替人着想,在别人困难时尽自己之力帮上一把。尤以对父母双亡的湘云和出身贫寒的邢岫烟更是关心倍至、体贴周到。
不仅对湘云一人,宝钗对所有的姊妹都是同样关怀体贴。第五十七回中,宝钗看到邢岫烟天冷时竟然还穿着夹衣,就关切地问她是怎么回事。岫烟说自己的月钱不够用,只好把绵衣服当了。宝钗对她说:“你且回去把那当票叫丫头送来,我那里悄悄地取出来,晚上再悄悄地送给你去,早晚好穿,不然风扇了事大。”又说:“你只管耐些烦儿,千万别自己煎熬出病来……倘若短了什么,你别存那小家女儿气,只管找我去。”
“千万别煎熬出病来”,“风扇了事大”,这两句话,充满了体贴与关怀,令岫烟暖到心底;“悄悄地取出来,晚上悄悄地送给你去”,宝钗又是多么顾及别人的自尊!
最后,我们再看一看薛宝钗处世待人艺术的另一方面,也就是如何对待大观园中她唯一的“敌人”——林黛玉的,笔者认为用得着四个字:以德报“敌”。
在她们二人关系的开始阶段,林黛玉确实感到薛宝钗是她的一个实力雄厚的情敌,在多个场合,林黛玉都公开地表现出她对薛宝钗的不满。面对黛玉的反感和排斥,薛宝钗并没有采取针锋相对的态度,而是设法化解矛盾,靠她的善良、大度和真诚赢得黛玉的信任。
薛宝钗是《红楼梦》中典型人物之一,历来读者就有拥薛与反薛之争。最典型的是:清人邹弢尊林抑薛,其挚友许伯谦尊薛抑林,二人“论此书,一言不合,遂相龃龊;几挥老拳,而毓仙排解之,于是两人誓不共谈《红楼》”。现在对薛宝钗的看法仍有很大分歧。笔者认为薛宝钗的形象塑造是复杂的、多侧面的,人们见仁见智,再加上个人的偏见和爱恶,势必会出现各式各样甚或截然相反的看法,这是不足为怪的。仅从薛宝钗待人处世的描写刻画中进行分析,薛宝钗的待人接物无一不是从善意出发,持一真诚态度,运用纯朴超然的处世艺术,处理好家庭人际关系的。她出发点是善意的,态度是真诚的,手段是纯朴且超然的,绝不包藏祸心、机心。见微知著,笔者认为薛宝钗绝不是为“宝黛爱情”添乱的小丑,也绝不是什么阴险奸诈、处处搞阴谋诡计的小人,更担当不起“女曹操”的“恶谥”!诚然,薛宝钗的待人处世是以封建礼教作为自觉遵循的准则的,这里边就难免包含一些“不干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等明哲保身的东西,但她的善良、真诚等优秀品质却是占主流的。
笔者还认为,研究和借鉴薛宝钗的处世艺术,对我们今天建设“和谐社会”也是不无裨益的。
参考文献
[1]曹雪芹,高鄂.红楼梦[M].延边人民出版社.
[2]冯子礼.***与红楼梦人物比较[M].南京出版社.
薛宝钗人物分析篇6
【关键词】红楼梦;诗词;薛宝钗;人物形象;悲剧命运
中***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278(2013)06-264-01
薛宝钗作为《红楼梦》中与林黛玉并峙的女主角,其矛盾的人物性格、复杂的人物内涵,历来为人们所争议。然而这让人各执一词的人物性格、众说纷纭的悲剧结局却在《红楼梦》诗词里得到很好的展现。
一、诗词展现人物性格
薛宝钗是世代皇商出身,端庄、秀丽,口不臧否人物,是封建阶级典型的大家闺秀,“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薛宝钗孜孜以求的是富贵荣华。但同时她也是博览诗书,才思敏捷。我们可通过对作品第四十回中贾府家宴上行牙牌令的情景略见一斑。薛宝钗对的酒令是:
左边是“长三。――双双燕子语梁间。
右边是“三长”。――水荇牵风翠带长。
当中“三六”九点在。――三山半落青天外。
凑成“铁锁练孤舟”。――处处风波处处愁。
整个酒令描绘形象,用语典雅,风格庄重,与薛宝钗的才气、博学的特点完全吻合,也反映出了她的稳重平和、温柔敦厚的性格特征。另外在“海棠诗社”的吟咏中也处处表现着自己的风格,且看宝钗的《咏白海棠诗》: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
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言为心声,从中可以看出,诗中寄予着宝钗的追求。酒令事件后立即在背后对黛玉提出善意的告诫,大观园出了“绣春囊”事件,她立即借口母亲有病搬出大观园等等,都是她“珍重芳姿”的表现。她平日不爱花儿粉儿的,穿着的也是半新不旧的衣服,这是她“洗出”“胭脂”的注脚。“淡极始知花更艳”,表明她对自己内在和外在的美都充满了矜持和自信,第五回里说她“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即是旁证。
然而,宝钗温柔敦厚中却不失独到己见,这个层面的性格在其《螃蟹咏》体现集中。“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两句用笔辛辣,一针见血。“戚序本”第三十八回回末总批中,脂砚斋曾批道:“请看此回中闺中女儿能作此等豪情韵事,且笔下各能自尽其性情,毫不乖舛,作者为锦心绣口无庸赘渎,其用意之深,奖劝之勤,读此文者亦不可轻忽,戒之。”薛宝钗的《螃蟹咏》一洗闺阁女儿所做之诗的幽怨气息,迸出强烈的警世之音。她的这篇诗作连小说中众人看毕,都说这是食螃蟹绝唱,只是讽刺世人太毒了些。可见,薛宝钗绝不是一个唯唯诺诺、没有主见之人,只是“戴着镣铐跳舞”的她把观点见地、愤世嫉俗都深埋于心,为人处事依循封建礼教,维护其大家闺秀的贤良形象。
二、诗词隐喻悲剧命运
《红楼梦》中的诗词曲赋并非是孤立的,其精妙之处在于可以从其字里行间探测出人物在以后章节中的命运。
宝钗是封建女性最典型的代表,在封建社会制度没落的时期,她同样也是一个悲剧形象。她总是规劝宝玉读“圣贤”书,踏上仕途经济的道路,受到宝玉冷落以后也不在乎,仍就本分地贯彻她的精神理念。她已经适应了周围恶浊的环境,还妄***帮助宝玉习惯这一环境,由此注定“金玉良缘”必定不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良缘。在宝钗的《忆菊》中“怅望西风抱闷思,蓼红苇白断肠时。空篱旧圃秋无迹,瘦月清霜梦有知。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坐听晚砧痴。谁怜我为黄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就写的一个思妇的孤寂,“心随归雁“”坐听晚砧“”黄花“让我们似乎看到了孀居词人李清照的影子,同样明显地写出了宝玉出家、宝钗寡居生活的凄清。宝钗的悲是因没有男性可以仰仗的孤寂之悲,纵然从容娴雅如她,也是有一颗脆弱易愁的心。再如宝钗的《春灯谜》所暗示的那样,“朝罢谁携两袖烟,琴边衾里总无缘”,是写宝钗婚后受宝玉冷落,二人婚姻的不和谐。“晓筹不用鸡人报,五夜无烦侍女添。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是写宝玉出家后,宝钗寡居生活的痛心、孤独、寂寞。“光阴荏苒须当惜,风雨阴晴任变迁。”则是宝钗风景看透,有所彻悟之后的顺其自然的态度。
另外最具有隐喻性的诗词是第五回中的曲子《终身误》:“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不难看出,宝钗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得到却不被爱,应该是身为女人最大的悲哀。
卷帙浩繁的《红楼梦》,琳琅满目的“红楼”诗词,曹雪芹运用诗的隐喻性与纪实性一虚一实的结合,使《红楼梦》成为一部似梦非梦的诗意写实古典佳作。宝钗诗词分析为我们打开了一个观览红学文化艺术宝库的窗口。今天所作的探讨只能算是冰山一角、红学诗词研究中的太仓一粟,微不足道。
参考文献:
[1]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长沙:岳麓书社,1987.
[2]刘耕路:红楼梦诗词解析[M].吉林: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
[3]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
[4]刘宏彬:红楼梦接受美学论[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2.
薛宝钗人物分析篇7
关键词:性格和命运;和谐人情;和谐社会
引言
是欣赏林黛玉,还是欣赏薛宝钗,凡是读过《红楼梦》的人,都有不同的回答。自《红楼梦》问世以来拥林抑薛者有之,拥薛抑林者亦有之,两者有时还争执不下。总的来说,拥林抑薛者似乎占着优势,但不管贬也好,褒也好,作为一个艺术形象,人们不得不承认这是丰满的成功的典型,而且是《红楼梦》所创造的一系列典型中难度很大的两个。以往的读者和评点家都对这两个丰满的形象作出相应的分析和评论,其中不乏精彩的地方,能给人以启示:但这些往往是朴素的感受,个人的好恶,还略显得片面。比如提到林黛玉,总是免不了说她敏感多疑,胸襟狭窄,尖酸刻薄等等;说到薛宝钗,似乎更不会给她留情面,说她是卫道士,女夫子,两面派,伪巧人,野心家等等,无不是用这样的词来作为这两人的考语。但不管是赞扬还是批评总是脱不了两人和贾宝玉的关系,例如木石前盟的关系,金石良姻的关系等等。白居易曾说文章合为时而作。故今天研究《红楼梦》根本立足点应该是联系现实社会,从而指导社会生活。本文不想对林黛玉与薛宝钗简单的说是或者不是,而是着力开拓一片探究林黛玉与薛宝钗的性情及其命运的新天地,尝试着用社会学、伦理学、心理学和哲学的基本观点来对林黛玉和薛宝钗的形象作出相应的分析。力求探究出性格和命运这一规律性的东西,对此作出较为科学合理的结论。笔者认为这方面的研究对现实生活意义重大:今天,我们生活在社会的转型阶段,各种社会矛盾层出不穷,又面对日益复杂的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关系,我们急待一种规律性的结论作为行动的指南,以便我们能更好地处理人与社会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从而构建和谐社会与和谐人情,促进人类的全面进步。
一、个体生活价值:选择与调适问题
林黛玉和薛宝钗在大观园这个女儿国里可真的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正如有的评论者说“情言,此书黛玉为重。”就两人比较而言,则有“黛玉是主中主,宝钗是主中宾”的说法。然而,就是这样曹雪芹全力塑造的两个人物,到头来却是“苦绛珠魂归离恨天”。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为什么“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儿!”到头来还会是“魂归离恨天”?为什么“知命知身,知理知性,博学不杂”的宝钗成了贾府的宝二奶奶,可结局还是“意难平”?这一节着力从社会学的角度分析着两人的性格和命运。
社会学里有种调适行为,那什么是调适呢?从字面意义上理解就是指“人们调整自己的行动以适应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的变化。而社会调适主要指人与人关系和行为的调适包括个人或群体与社会环境之间不断发生的矛盾和问题的一种有效的行为方式”[1](265页)。现举例说明:
“这黛玉常听得母亲说,他外祖母家与别人家不同,他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的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何况今至其家,都要步步小心,时时在意,不要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行一步路,恐被耻笑了去”(第三回)
初到贾府的林黛玉,之所以要“步步小心,时时在意,不要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行一步路”,根本原因不在于“恐被耻笑了去”,而是贾府阴森森的氛围迫使她不得不调整自己的行为,说白了,这是林黛玉潜意识中的社会调适行为在作梗。这种行为方式不仅对林黛玉有效,对于今天不断流动的人口来说依然是种有效的行为方式。调适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同时很多都是都是不情愿的。
“饭毕,各个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当日林家教女以惜福养身,每饭后必过片时方吃茶,不伤脾胃;今黛玉见了这里许多规矩,不似家中,也只得随和些,接了茶,又有人捧过漱盂来,黛玉也漱了口,又盥手鼻毕。然后又捧上茶来——这方是吃了茶。”
林黛玉的入乡随俗是由于社会流动所引起的调适,“当一种文化传入另一种地方时,按常理说新的文化和行为会冲击旧有的文化和人们业已形成的行为方式”[2](266页)。可林黛玉的情况恰恰相反,林家的饮食习惯由于传播者太少,反而受到贾府的吃茶习惯的冲击。所以,为了适应新的行为方式和新的文化环境,林黛玉要调整自己的行为。不管贾府的吃茶习惯与林家的有多大的差别,甚至说是这种习惯不但不能惜服养身,还会伤害脾胃,林黛玉“也只得随和些”。事实上,这种习惯再怎么不合理,作为一个初来乍到者,只能接受这种习惯,不管这个接受是自愿的还是强迫的。林家的饮食文化(吃茶习惯)在贾府知识弱势文化,处于劣势的地位。只要林黛玉还想在贾府里呆下去,她必然就要接受这种同化,接受便是社会同化过程的第一步骤,因此要进行社会同化而不接受对方的文化、知识、规范和行为模式是无法进行的。一般说来在接受异域文化、知识、规范和模式的时候,刚开始是被动的,或者因为异域或他人的强迫性因素(“外面伺候的媳妇丫鬟虽多,却一声咳嗽不闻”。这种肃穆气氛本身对黛玉来说就是一种强迫性因素),或者因为自己的文化和模式处于劣势的地位(黛玉到贾府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奶娘,一个是十岁的小丫头雪雁。林家饮食文化的传播者只有她们三人,况且一个是年迈的老人,一个是懵懂的顽童,对于贾府这样的朱门大户显然是一种弱势文化),人们在开始时是不情愿接受外来东西的。林黛玉也不例外,只是她要在贾府呆下去,不这样做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她一直都感觉自己很委屈,只要一有机会她都会把这种委屈表现出来。“埋香冢飞雁泣残红”一节她悲恸地唱到:“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不就是长期受这种生活压抑而由衷的控诉吗?
比起林黛玉,“罕言寡语,安分随时,人谓藏愚,自云守拙”的薛宝钗就好得多,不可否认:黛玉率真,宝钗巧伪。拿两人对宝玉的爱情来说,黛玉不像宝钗那样极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感情,要把“人欲”之私纳入封建“天理”的框框。黛玉在热烈的渴慕爱情,憧憬自由,追求一种纯洁、高洁的诗的意境和美的天地。在爱情上,尽管她不敢走得太远,但她对宝玉却爱得那么真诚,那么执著,始终如一,至死不渝。——宝钗常常教导别人要安分守礼不可惹是生非,至于自身更是时时检点,行为举止几乎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更重要的是她还会常常劝宝玉读书仕进。不从审美意义上说,单就现实意义来说宝钗是聪明的,生活都是现实的,要想更好的活就该像宝钗一样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绣鸳鸯梦飞绛芸轩”一节写宝玉从梦中喊骂:“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金玉良姻,我偏说是木石前盟。”宝钗听了“不觉怔了”。在那一刹那薛宝钗心灵的震动是清晰可感的,虽说袭人进来她马上恢复了常态,也许就是这样一个偶然的机缘,这样一种强烈的刺激,触发了宝钗那裹藏很深的感情的弦索,只是她的这种感情被理性的要求,传统的惰力抑制着销蚀着,偶尔流露马上又敛藏起来。试想,如果坐在宝玉身旁的是黛玉,假如宝玉梦中喊骂:“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木石前盟,我偏说是金玉良姻。”那黛玉听见就不仅仅是“不觉怔了”,她不寻死觅活的才怪呢!怪不得史湘云佩服宝钗竟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对黛玉说:“你敢挑她,我就服你。你敢挑宝姐姐的短处,就算你是好的。”
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宝钗是对的,这是一种现实的美,黛玉的美更多则是存在审美意义上,现实生活中几乎不存在这样的美。那个时代女子不该写字读书,只该“做些针线纺织”。如果林黛玉和薛宝钗生活在今天的社会里,我相信“林黛玉焚稿断痴情,薛宝钗出闺成大礼”的结局依然不会改变。薛宝钗懂得调适自己的行为以便适世,这一点林黛玉永远做不到。事实上,只有先做到才可能做到适世,才有能做到谐世,从社会学研究《红楼梦》这两人的性格及其命运的价值就在于此。
二、个人的价值取向:理想与现实问题
现在从伦理学方面探究两人的性格及其对命运的影响,处于社会转型时期的个体生活价值观,在发展上表现出明显的多元性特征。
我们必须认真思考和研究的是:在多元性基础上,个体对生活价值作出怎样的选择与调适才有利于发展一种积极向上的人生。在这里,我们不可能越过个体生活价值发展的现实基础。从本源上来说,个体生活离不开社会生活的大环境,社会生活的变动使得生活以及生活价值向我们展开了它多样性和丰富性的一面,从而我们面临着由生活本身的变动而引发出的对多元生活价值的“选择和调适”问题。这其中包括社会转型时期个体在选择与调适多元生活价值时会碰到的许多具体问题,例如:
1.把效益和功利作为选择生活价值的标准。生活价值的某些方面是与实际生活的评价和期望相联系的,调查表明,多数人关注能够带来较大功效的工具性生活价值(知识、才能、地位等),而对“德性”这样的目的性生活价值比较冷漠。
2.重视生活价值中的物质性因素,经济活动的价值观浸透于生活价值中。如把工作(劳动)价值和金钱价值等同起来,金钱价值成为生活价值的重要参数。告别了“谈金变色”的年代,人们对金钱价值的追求本无可厚非,但是,如果过分夸大金钱价值和幸福生活的必然联系,无疑是对幸福生活的片面理解。
3.生活价值是个体的主动选择,个性化特征相当明显,个体之间存在很大的差异,普遍有效的调适方案很难制定。从个体来说,自我的价值平衡和协调发展有赖于个体对生活意义的正确认识;从社会来说,不可能每个个体设计出合理的个体生活计划。同是大观园里的两个宾客,林黛玉和薛宝钗的选择和调适行为完全不一样。
……黛玉只看天,不理她,半日,猛然笑到:“你不必说嘴,我也有了,因对道:冷月葬花魂。”湘云拍手道:“果然好极!非此不能对,好个‘葬花魂’!”……(七十六回)
显然,黛玉有一颗赤子之心,“比谁都需要使灵魂纯净而贞洁”,她的灵魂就是这样“纯净而贞洁”的。然而,连那狮子也不得干净的贾府怎么能容下这样一个美丽而纯洁的女子呢?
当她“忍踏落花来复去”时,正是“风刀霜剑严相逼”时刻,她怜花自怜,将花拟人,将人拟花,达到人花合一的境界。她“荷锄葬花,开千古未有之奇”,一首凄凄然的《葬花词》,反映了她那颗敏感的心,从漂泊的落花,想到自己飘零的身世和渺茫的未来——她朦胧的意识到在那样的社会里自己是没有出路的,也将像落花一样漂泊,像落花一样堕入污泥任人践踏——所以,她一直在渴求一片纯净而自由的天地:
愿侬此日生双翼
随花飞到天尽头
然而,她也知道:这样的天地是没有的,不然,她怎么会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呢?面对那就要吞食她的黑暗的现实,不能不思考这样的问题:自己像落花一样任人践踏呢,还是豁出生命来维护自己的自由和贞洁?——对此,她作出了果断的回答:
未若锦囊收艳骨
一?g黄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
不教污淖陷渠沟
她唱出了和污浊环境决不同流合污的意志,为维护人格的***和人性的尊严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自始至终,林黛玉都在追求一种“完善论(perfectionism),这是一种综合的,甚至多元的目的论,它主张道理应该帮助人们去实现完善的、全面发展的目的,去努力达到人生各方面的卓越的优秀,达到至善,而尤其是达到人在德性和人格上的尽善完美,它是以人为中心,是致力于在人格和德性上不断超越,尽可能地力求达到人的最高境界,展示人的最卓越的方面”[2](73页)。在今天这个转型社会里,这种观念应该大力提倡,秉承以人为本的信念,促进人的全面发展。
而薛宝钗坚持的则是实用主义和功利主义(utilitarianism),约翰密尔在《功利主义》一书里说:“承认功利为道德基础的信条,换言之,最大幸福主义,主张行为的正当是与它增进幸福的倾向成比例。幸福是指快乐和免除痛苦;不幸福是指痛苦和丧失快乐。”[2]71页
三十四回写宝玉遭打后,宝钗来看他心里想到的却是何不在外头大事上做工夫,早听人一句劝,也不致今日吃亏,总因素日不正。至于金钏含冤投井,宝钗全不动心。她并不知底细,便对王夫人劝慰得头头是道,以为金钏不是失足便是糊涂,因此死不足惜。其实宝钗这个聪明人岂不知其中必有隐情,然而在她看来,做丫头的原该驯服受分逆来顺受,根本不应该有这样大的“气性”,赌气寻死是咎由自取。薛宝钗这种功利思想那个时代的大众思想,所以,宝钗在大观园里的口碑很好,这样“贤惠”的女子怎么不受到贾母的喜爱呢?就连元春也对她情有独钟。
“……今儿我听了他的短儿,‘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而且我还没趣,如今便赶着躲了,料也躲不及,少不得要使个‘金蝉脱壳’的法子……”犹未想完,只得“咯咯”一声宝钗便故意放重了脚步,笑着叫到:“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一面说一面故意往前赶。(二十七回)
这一幕对宝钗的性格刻画极其复杂,评者有褒有贬,替宝钗鸣不平者理由有二:一则是宝钗原是邀请黛玉饯花的,见宝玉进去了,倒是回来了。这为后文作了铺垫,以后急中扯了黛玉来作“替身”,似乎事有凑巧,不觉突兀。二则宝钗编谎的目的主要在于摆脱干系而非设计陷人,这同她藏愚守拙,明哲保身的处世态度是一致的。笔者认为以往评者的这两点理由是站不住脚的,宝钗原本是想去邀请黛玉的,这难道就是急中扯了黛玉来作“替身”的理由吗?她刚刚和“三春”、李纨、凤姐分别去找了黛玉的,怎么不扯到她们身上呢?可见宝钗这样做是存心害人的。至于说宝钗编谎的目的的主要在于摆脱干系而非设计陷人则更是笑话,从说谎的动机说,说谎有三种:一是善意的谎言;二是无善意无恶意的谎言,例如玩笑的谎言;三是恶意的谎言。显然,宝钗的谎言是恶意的,因为她的谎言的后果的确损坏了黛玉的人格。即便这并不是宝钗的主观意愿(从全书的内容综合来说,这很可能就是宝钗想要的结果),但客观上的确对黛玉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当然,在当前这样的社会里,处于社会的转型阶段,各种社会思潮萌生,我们就应该大力提倡林黛玉的性格完美论,追求一种完美主义,完善性格修养,使自身得到最大程度的发展,力求达到马克思所说的自然的人性化,人的自然化,谋求人与社会的协调,构建和谐社会。但是,一口不能吃成胖子,和谐人情与和谐社会不能一蹴而就,它要遵循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而当前我们的社会发展程度很低,各方面还在发展阶段,所以,我们不能苛求每个人都能像林黛玉那样为了追求性格完善论,不惜自身的性命。相反,笔者倒认为现实生活中我们应该多多效法薛宝钗的实用主义。不可否认,实用主义较之性格完善论更适合市场经济,***说发展才是硬道理,怎样才能发展呢?纯粹的性格完善论是不能发展经济的,当然纯粹的实用主义可能会使发展走些弯路。这样就要求置身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初级阶段的人们,用性格完善论来调剂行动中的实用主义。如果这样和谐社会指日可待。
三、个体的生活方式:敏感和时务问题
这一小节着力从心理学的角度来探究林黛玉和薛宝钗的性格及其对命运的影响。根据朱光潜在《忧郁的解剖——痛感中的快感》所说,“从动力心理学的观点出发,就比较容易分析和解释忧郁。依动力说,一切不受阻碍的活动都导致快乐,而一切受阻碍的活动都导致痛苦。忧郁本身正是欲望受到阻碍或挫折的结果,所以一般都伴之有痛苦的情调。但沉湎于忧郁本身又是一种心理活动,它使忧郁的能量得以畅然一泄,所以反过来又产生一种快乐。一切活动都可以看作生命力的表现,这种表现的成功或失败就决定伴随这些活动产生的情调的性质,当生命力成功地找到正当发泄的途径时,便产生快感。所以,任何一种情绪,甚至痛苦的情绪,只要能得到自由的表现,就都能够最终成为快乐。同样,任何一种情绪,甚至快乐的情绪,只要得不到自由的表现,就都可能最终成为痛苦”[3](162页)。多愁善感的林黛玉,之所以泪珠儿从冬流到夏,或许她就是从悲痛中找到一种解脱,一种快感。
“痴公子杜撰芙蓉诔”一事有这么一段:
宝玉道:“我又有了,这一改可妥当了。莫若说:‘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黛玉听了,忡然变色,心中虽有无限的狐疑乱拟,外面却不肯露出,反连忙含笑点头称妙,说:“果然改的好。再不必乱改了……(七十九回)
脂评说,诔文“明是为与阿颦作谶”。“知虽诔晴雯,实乃诔黛玉也,试观《证前缘》回,黛玉逝后诸文,便知”。当时,“黛玉听了,忡然变色”,突然预感到,这间者是宝玉祭祀自己的亡魂!尽管在前面已经多次预示过黛玉将泪尽夭亡;但是,处在斯时斯地,当着斯人斯景,这一预感借用了晴雯屈死的全部悲剧力量,就具有前面所有的鲜明性,紧迫性和神秘感,猛然袭击了黛玉的灵魂。一刹那间,“茜纱”之句,沁芳之泉,冰鲛之觳,芙蓉之祭,在黛玉的预感了全部变换为诔自己的亡魂而设。自己仿佛已经葬身黄土垄中,在聆听宝玉的哀悼了。
“根据拉康的镜像阶段论,主体通过镜像阶段,体验到只能自己还原到外部的他人之中这种对他者的输离。它将我们导入这样一种自己与他者的不可思议的关系中,即‘我’灾成为自己本身之际认同的对手并非自己,而是他者,我为了成为真正的自己而必须舍弃自己本身,穿上他者的衣裳”[4](45,46页),镜像原理告诉我们:人只有通过他者才能认清自己。黛玉听了宝玉为晴雯而作的诔文之所以“忡然变色”那是因为她把自己看作了晴雯,晴雯的死只是她的预演,她看到封建势力的魔掌正向自己伸手过来,她和晴雯一样,或者干脆说晴雯就是她的投影,她深知自己逃脱不了“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命运。《葬花吟》是林黛玉用她的全部生命在唱吟,同时,又是无意成谶。全诗以落花自况,“葬花”实是“葬侬”的隐喻,预示了林黛玉之死的朦胧前景,仿佛命运自己在咏叹。曹雪芹也点到这里有谶语。他在写宝玉听到“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等句,不觉恸倒山坡上,……试想林黛玉的花容月貌,将来亦到无可寻觅之时,岂不心碎肠断!这不是明晰地预示将来吗?所以,脂砚斋在这里强调须要“俟看玉兄之后文再批。”知道全书结局的明义在《题红楼梦》中说“‘伤心一首《葬花吟》,似谶成真自不知,安得返魂香一缕,起卿沉痼续红丝?’”[5]这里明白地说,《葬花吟》是谶语,而且后来应验了。
不管是芙蓉?,还是《葬花词》,这都是对将来的预示,使一种生活的征兆。何为征兆?无非是人和自然的一种感应。不管是过去,现在和将来。这种感应都是存在的人,人一旦把握了这种感应,即所谓的征兆,便可以见微知著,从而防微杜渐,减少所谓的痛苦。单从心理学上说宝钗要比黛玉做得好得多。三十回写宝玉遭打后,第一个来看望他的正是宝钗,足见殷勤关切,然而她却不像黛玉那样高唱“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宝钗知道在那个“无才便是德”的时代,是不会让一个女子这样做的,封建礼教规定:“妇者,服也,从人者也。”在这样的时代,一个女子要取得幸福生活,便要恪守三从四德的信条,放弃个人的一切思想,感情和要求。服服帖帖地做个替男人生孩子“传宗接代”的工具。至少你表面上应该做到这些。从宝钗在大观园的地位来说,她不可能不是一位有着自己的思想,感情和要求的女子,只是她在众人面前掩饰了自己的思想,感情和要求罢了。“弗洛伊德把人的各种本能和派生本能看作相反的对立物,如生与死、爱与恨、建造与破坏、主动与被动。”举例子说一个人对他人怀恨在心,他可能因此坐立不安;这时他的自我为了掩盖起敌意,便会对人激发出一种超乎寻常的爱。我们似乎可以说这是以爱代替了恨,但实际并非如此,因为在爱的下面,仇恨情绪依然存在。因此我们可以更恰当的说,爱是恨的面纱,这种以其对立面来掩饰某种本能与意识之中的机制,叫做‘反向作用’(reaction formation)”[6](81-83页)
反向作用既可以用来反抗来自人内部的威胁,也可抵御来自外界的危险,一个人如果害怕另一个人,他反倒对那个人特别友善,畏惧社会***人可能会自己苛求自己严格遵循社会的传统习惯,只要一个人对某种规章制度表现出过分严厉刻板的顺从,我们便可以肯定它的这种顺从是一种反向作用。在其顺从的伪装后面,他实际上正受着反叛和对抗情绪的不断驱使。薛宝钗就属于后一种情况,她表面上没有自己的思想,感情和要求,恪守封建的三从四德,其实,在骨子里她未必真的喜欢这些东西,她不是和林黛玉一样也读过“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吗?对于薛宝钗来说,《西厢记》《牡丹亭》一类的闲书杂曲虽则无不知晓,但不会像林黛玉那样读了就觉芳香满口,心动神摇,而是能够自持,以至于为其“移了性情”。再者只是她自己不说罢了,所以宝钗的行为就可以用反向作用来解释。
“马斯洛海认为,心理学不能孤立地研究人的心理的各个侧面,,而应当把人作为一个有思维、有情感的统一体来加以研究。他强调研究心理健康和机能健全的人类有机体。他的自我实现论很好地体现了人本主义心理学的主张。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都相信人有尽其所能的自我实现的内在潜能或倾向”[7]。就应该用这种观点研究薛宝钗,薛宝钗就是一个有思维、有情感的统一体。滴翠亭她并非不是设计陷害颦儿,但她做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她对待宝玉的感情不是那么炽热,但并不能说她就没有去争宝二奶奶的欲望,在大观园这女儿国力她也要实现她的价值,而她是知道最大的价值就是做这个院子里的宝二奶奶。“这种自我实现并非柱状个人主义,并非是自私自利的哲学。自我实现者表现出高度的自觉后的自发性,对生活采取一种尽其所能的态度,而不是以自我为中心,在某种意义上自我实现者正如菩萨一样,他们都超越了功利,体现了一种‘蜡炬成灰泪始干’的献身精神”[7]。大观园里的林黛玉要实现她的价值,就得博得宝玉的欢心。事实上,她得到了贾宝玉的爱,她之所以患得患失是因为她对宝玉爱得深。林黛玉的爱表面上看是哭哭啼啼、斤斤计较。但深层次上她的爱是以贾宝玉为中心的,也就是说这份爱不是自私自利的,是一种有着献身精神的爱。
生活中会有许多这样根据心理学而见微知著的例子,当然这样的事情也有人会视而不见,但不管人是不是已经预见到了,很多的事还是这样不知不觉,先知先觉的发生了。这里笔者并不是有意说林黛玉是多么高雅不俗,同样的道理也不是有意说薛宝钗是多么虚伪世俗。客观地说,作为一个现实的社会中的人,精神上应该多多向往林黛性情,现实社会活动中应该多多效法薛宝钗的识时务,也只有薛宝钗的这种识时务的精神才能更好地做到人与人的和谐相处。
四、个体性格的层次本质和表面问题
现在我们着力从哲学方面探究林黛玉和薛宝钗的性格及其对命运的影响。
薛宝钗这个人物形象对于读者来说很复杂,对于曹雪芹和高鹗来说同样是复杂的,作者对这个人物形象矛盾复杂的情况还不止于像以往的评者说的那样。所谓现象和本质的矛盾当然是存在的,但并非她的每一个“极明智极贤淑”的外部表面都包藏着“最奸最诈”阴险狠毒的内在本质。因为薛宝钗并不是某种邪恶本质经过伪装了的话甚或是封建道统名教的形象***解,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丰满完全的艺术形象,她又自己的精神世界,有自己的内心矛盾。她的外部表现并不是一个样子,此现象和彼现象可能存在矛盾。她的内心世界也不是只有一个“本质”在主宰,而可能有两种不同的思想情感在交战,占上风的那一面才表现为主导的倾向。作者在这个人物出场不久就用“罕言寡语,安分随时,人谓藏愚,自云守拙”这样简约的评语提携后文,可以看作人物性格的一个纲领。它表明薛宝钗是一个善于自制,城府很深的人,在通常情况下,她总能理智地,冷静地控制自己的言谈举止,喜怒哀乐。但是这并不等于薛宝钗这个人就没有感情,或者任何时候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她也有偶尔忘情的时候,这就能让人看到他的性格的另一侧面,甚至窥见他心灵的某些奥秘。“失态”之于“常态”当然是矛盾的,但同样都是薛宝钗。比如说薛宝钗是很有涵养从不动怒的,但听见宝玉将她比作杨贵妃,说她“体丰怯热”时,她不由得勃然大怒,立刻拿话回敬,并借小丫头找扇“机带双敲”,发作一通:“你要仔细,我合你玩过你再疑我。和你素日嘻皮笑脸的那些姑娘们跟前,你该问她们去”,还以“负荆请罪”讪笑贾宝玉和林黛玉。真是凌厉尖刻,一反常态,此时倒有点象林黛玉的一贯作风。
事实上,不仅薛宝钗形象本身存在着矛盾,就是作者对薛宝钗这个人物的态度也是充满矛盾的。在这个问题上,自称曹雪芹“后世的知音”的哈斯宝在一百多年前曾发表过独特的评论,他说道:“这部书写宝钗、袭人,全用暗中抨击之法,粗略看去,她们都象极了忠厚的人,仔细想来却是恶极残极”,“全书许多人写起来都容易,唯独薛宝钗写起来最难,大体上,写那许多人都用直笔,好的真好,坏的真坏。只有宝钗不是那样写的。乍看全好,再看就好坏参半,又再看好处不及坏处多,发复看去,全是坏,压根儿没有什么好。一再反复,看出她全坏,一无好处,这不容易。但看出全好便最难,读她的话语,看她的行径,真是句句步步都像是个极明智极贤淑的人,却终究逃不脱被人指为最奸最诈的人,这又是为什么呢?史臣***,《纲目》臧否全在笔墨之外。便是如此。”[4](114页)(《新译红楼梦》回批)他的可取之处在于他看到了作者对人物“似褒实贬”的方面。但如果完全依照哈斯宝的逻辑推下去,那么揭开了薛宝钗“极好极忠厚”的外衣,所剩下的就是“极恶极残”,岂不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反面人物。曹雪芹笔下的薛宝钗是不是一个反面人物呢?恐怕不是。作者对薛宝钗的态度不能只用“贬斥”或“否定”一言以概之,实际上要复杂得多,有贬也有褒,褒中又带贬,而且无论是贬还是褒,都不是抽象的孤立的,总是在同各种人物的对照中显现出来,具有不同的性质和含义。
这样看来,在薛宝钗这个人物身上不止是“表与里,还有冷与热,理与情,远与近等种种矛盾存在着,这是一个具体的历史的有着自己的思想感情、心理特征、个性气质的活生生的人”[8](101-102页)。如果不能揭示出复杂的内在矛盾,人物就没有立体感,就不会那么丰满。
二十九回“享福人福深还祷福,多情女情重愈斟情”有这么一段:“黛玉一行哭着,一行听了这话,说到自己心坎儿上来,可见宝玉连袭人不如,越发伤心大哭起来……”“……宝玉听了这话,说到自己心坎儿上来,可见黛玉竟不如紫鹃呢。……”这就是所谓的正话反说,林黛玉知道大观园里只有贾宝玉了解她的心,而贾宝玉也知道大观园里只有林妹妹懂得他的意。可为什么二人却偏偏这样正话反说呢?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对方说的是假话,用这样的假话掩饰了真心话,分析两个人说假话的心理,便可知道黛玉的假话是处于一种小性,好猜忌别人;而宝玉的假话则是为了宽慰黛玉,当然这次不是这种原因,这次宝玉说假话纯粹是气话。
尽管,这两个人说话的表象和本质有着天壤之别,但彼此也都能看出对方的本质,即便这样现实生活中也不必正话反说,给人际交往增添无谓的麻烦。
笔者倒认为,薛宝钗的行为在现实生活中很行得通,不失为一种很好的交际技巧,生活是生活,艺术是艺术,只有分清了什么是生活,什么是艺术才能更好的生活,关于这一点薛宝钗做的远远比林黛玉好。
结语
通过我们从社会学、伦理学、心理学和哲学的基本观点来阐述了林黛玉和薛宝钗的性格及其对命运的影响,我们单就这两个人物形象而言,今天我们的认识和作者的意***恐怕也是颇有距离的。我们也不能完全要求一个封建时代的作家具有现代人那样的“觉悟”,明确地、自觉地赞扬林黛玉身上反封建正统的道德规范和追求自由的人生态度;明确地、自觉地批判薛宝钗身上封建正统的道德规范和安分随时的人生态度。然而在小说关于林黛玉和薛宝钗立身处世,待人接物的全部具体描写中,我们却看带了极其丰富生动的形象***画和内心世界,从林黛玉的“易冲动”和薛宝钗的“会做人”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中国封建的宗法和社会相沿已久的思想、道德、心理、习惯这样地渗透在她们的心灵和仪态之中,从而认识到她们的悲剧的社会原因。而作者在遵照生活的逻辑和人物的性格的逻辑塑造形象的时候是未必意识到着一切的。本文就是尝试着用社会学、伦理学、心理学和哲学的基本观点来探究人物性格的逻辑和生活的逻辑的关系。通过上述分析得知林、薛的命运结局和她们的性情关系甚大,即便这样她们的结局也不是必然的,因为人的性格是变动的,是可塑的。所以只要是有人参与的事,都不是必然的事,人在参与的过程中注入了太多的偶然性因素,功成与否,无非环境造就,皆是时局促成。
今天的社会更加复杂,旧的道德规范已经打破,新的道德规范还没有形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加复杂,人与社会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在我们探究林黛玉和薛宝钗的性格及其对命运的影响的过程中,似乎看到了曙光,在今天的改革年代里,我们应该适度吸取林黛玉身上的敢于破除旧统的精神,只有打破了传统的条条框框,才能构筑新的东西。但另一方面,我们不能太激进,对于传统文化的精华,我们不仅要继承,更重要的是要在新时代时期发扬光大。这样就要求我们效法薛宝钗的实用主义。从而构建社会主义新时期的道德规范,有效地指导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和谐相处,进而构建和谐人情与和谐社会。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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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人本主义心理学与人的现代[eb/ol].中国期刊网
薛宝钗人物分析篇8
关键词: 小说《红楼梦》 薛宝钗 非凡才能 世俗世故
又读《红楼梦》,颇有感触,尤其是对薛宝钗。薛宝钗是和林黛玉可以作众多类比的女性,但正是这种类比,使得人们在同情、喜爱貌美如花、温柔多情的林妹妹的同时,不自觉地把宝钗放在对立面,薛宝钗似乎成了阻断宝黛爱情的罪魁祸首,从而为众多“红迷”所贬抑。那么宝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小说《红楼梦》的字里行间里我发现她是一位具有非凡才能的人物。当然,她也有世俗世故的一面。她不浪漫,太现实,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使用一些非常手段,这在彰显她的聪慧的同时,也让人们看到一个圆滑甚至狠毒的宝钗。然而从辩证的角度着眼,宝钗性格中既有美感因素,又不乏世俗因子;既才能非凡,又富于心计。
一、优雅淡定的性格与为人
林黛玉的多愁善感、温柔多情、柔弱美丽与稍有叛逆的品性让千万“红迷”为之着迷。相比之下,薛宝钗的形象长期以来就埋没在这样的阴影下。要认识薛宝钗,我们只有抛开林黛玉光环的掩映,实实在在地认识这位非凡的人物。说薛宝钗是非凡的,不仅因为她有着不亚于黛玉的美貌姿色、温柔性情,不乏探春、熙凤的管理才能,而且因为她比大观园里的所有人更明智、现实、理性、大度而热情。况且她貌美却不施粉黛,善于管理却不显狡猾自私。这无疑增加了薛宝钗形象的完美度。
宝钗知书达礼,温敦聪颖,胸襟宽阔。“忽来一个薛宝钗,年纪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但是那些小丫头们,亦多喜与宝钗去顽”(《红楼梦》第五回)。作为富室娇女,她能如此的大方、大度实难能可贵,这是一种天生的平和心性,也是良好教养的结果。她不事奢华:“薛姨妈道:‘姨娘不知道宝丫头古怪着呢,他从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红楼梦》第七回)“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红楼梦》第四十回)。处于富贵侯门、挥金如土的环境中,却能具有朴实的生活作风,这正彰显了宝钗优雅淡定的个性。
薛宝钗同样有着非凡的才华。在贾府中,文才上能与林黛玉伯仲抗衡的,只有她。便是惜春画画,她也能说出一大篇见解来。治理家务上的本领,在大观园的改革中就已充分表现出来。她顾全大局,又施播恩惠,落得人人满意。即便是最后仓促与宝玉成婚,受到冷遇,仍是能够把委屈埋在心中,应酬周旋,想办法修复宝玉的心理症结。宝玉出走后,虽“暗中垂泪,自叹命苦”却仍打起精神来过日子,并没有像黛玉一样,动不动就萌发死的念头。
薛宝钗堪称完美,若放在皇宫禁苑,她是一位能够母仪天下的标准典范;若放在富室豪门,她是一位贤良能干、恩威并施的主母;若下嫁了白衣秀士,她准能相夫教子,让他们出将入相;若相公是位风雅之士,她还能与他吟咏唱和,谈古论今。
薛宝钗就是这样一个既成熟理智又心理健全的女子。后人大约出于偏爱黛玉的原因,把她说成是窃取别人爱情的奸恶之人,这在人性上有失公允。
二、世俗功利的思想及本质
当然,这样的薛宝钗还不是完整的薛宝钗,在她非凡的才能潜质背后,在欣赏了她的温顺柔情之余,又能让人体察到什么呢?首先我们看看薛宝钗为什么来到贾府。在宝钗来贾府之前,薛家已经败落了,而贾府却是豪门,薛姨妈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虽说豪门深似海,但为了家族的前程,让自己女儿跳入豪门内宅成为宝眷无疑是唯一速成法。而且亲眼看到逐渐败落的贾府在元春成为贵妃后又兴旺起来,这为她提供了范例。面对京城,心中已盘算好了宝钗(也是薛家)的两条路,一条是“备选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红楼梦》第四回),荣升为皇帝的小老婆。如果此路不通,再行第二条,做皇帝的小小舅子(老婆之弟为小舅子,小老婆之弟故为小小舅子)、贾宝玉的大老婆。
薛氏母女来到京城后,见竞争当皇帝嫔妃的人太多,并且都是“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红楼梦》第四回),知此路不通,于是住入贾府中的梨香院,宝钗的精彩人生开始上演了。作为“道德楷模”,宝钗在大观园中是首屈一指的,论聪敏博学,她在大观园中也是谁都望尘莫及的。她能参透“温良恭俭让”这些道德面具,知道凭这些足以赢得掌握宝玉婚姻大权的贾府老太太、太太、奶奶们的喜爱。宝钗运用这些,如同武林高手运用绝世奇功的心法字诀一样,深透每个字诀,就能化成无数招式,“以不变应万变”应付突如其来的攻击。侠士的武功能练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就足以笑傲江湖了,而宝钗自然能笑傲大观园。
史老太君也领悟宝钗之不凡,一次忍不住对薛姨妈道:“提起姊妹,不是我当着姨太太的面奉承,千真万真,从我们家四个女孩儿算起全不如宝丫头。”(《红楼梦》第三十五回)薛姨妈听了,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宝玉之妻”这尊号,对宝钗来说,已是探囊之物,垂手可得。
大观园中的丫头们见宝玉与黛玉好,便以为黛玉必为宝玉之妻,却不知道宝钗虽未更多地接触宝玉,但她的一切行动,就如同釜底抽薪般奏效。宝玉婚姻决策者史老太君、王夫人之意自不必说,大观园中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就连身处深宫的元春也知道。她见过宝黛两人的诗,两人的诗就如同李纨所评:“若论风流别致,自是这首(黛玉诗);若论含蓄浑厚,终让蘅稿(宝钗诗)。”(《红楼梦》第三十七回)所谓诗如其人,深谙封建礼法的元春当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于是在端午节送礼时,特意给宝玉和宝钗送一样的礼,而黛玉的礼却同探春三姊妹一样。(《红楼梦》第二十八回)“宝钗收了礼,心领神会,随后宝玉来看她的红麝串子时,她毫无顾忌地露出了一段酥臂,使宝玉顿时成了一个呆雁”(《红楼梦》第二十八回)。此时她已胸有成竹,认定“金玉良缘”指日可待,不然深谙封建礼法的她不会这么不小心让宝玉看到这段酥臂。不可否认,当时宝钗的酥臂对宝玉的诱惑力是极大的,宝钗也深知这点,她不只认定“金玉良缘”,更想赢得宝玉的心,降服宝玉,带他走上仕途。然而宝玉是补天的灵石,本质是纯洁的,不是世俗的。宝钗虽然智商极高却无法理解这些,她陷入世俗纷争的泥沼中太深了。她只能步入李纨和元春的悲剧后尘,力争到了一张荣耀的“结婚证书”,但那个男人,她终究无法得到,成了没有灵气的混浊物。
看到这些,不禁感慨:唉,苍天为何要如此捉弄人世间呢?想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闺阁弱质,如果把她看得心机太深,仿佛是奸诈狡猾的大阴谋家,我想是有点小题大作了。她只是一个善于适应环境,有能力把各种关系处理得完美的小姑娘罢了。
三、爱情与前程的较量,理想与现实的错位
与林黛玉的爱情竞赛,使薛宝钗的理想与现实出现错位。薛宝钗是冲着前程来的,本想夫贵妻荣,实现其人生目标,但薛宝钗与贾宝玉在人生道路问题上存在着思想上的鸿沟,这才是薛宝钗不可逾越的鸿沟。
作为一名女性,在男尊女卑女性被剥夺了话语权的封建社会中,薛宝钗不可能有***实现其“青云之志”的机会,她必须借助于外力,借助于“好风”。因此薛宝钗唯一的出路便是通过婚姻觅得一位好夫婿,通过夫婿的金榜题名、仕途高升、立身扬名而妻凭夫贵,实现她的“青云之志”。在成为皇室一员的希望落空之后,她只能寄希望于她身边的可能实现她“青云之志”的人了。而这时贾宝玉成了她本不多的选择中的佼佼者。再加上以贾府地位之高,宝玉地位之重要,又有“金玉良缘”之说,这“宝二奶奶”的宝座还是值得一争的。
不管她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总之她是卷到这场爱情纷争里来了,并且在这场纷争里还占有不小的优势。她讨得贾府上下的欢心不说,更重要的是在贾府的最高统治者元妃眼里她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在元妃赐给贾府众人的物件里,唯有她与宝玉的一样。这是贾府最高统治者对她的看重,聪明的薛宝钗怎能不理解这其中的含义呢?于是从不爱红色、从不爱好首饰的薛宝钗便把这串***的红麝香珠天天笼在手腕上,这同她脖子上的金锁一样时刻提醒着周围的人们“金玉良缘”的存在。这时她内心里想必早已认定这“金玉良缘”了。
有了贾府上下的交口称赞,有了元妃的看重,薛宝钗离她的“青云之志”便更近了。剩下的就是劝导“富贵闲人”“无事忙”贾宝玉走上“正途”“立身扬名”了,而在这里她却遇上了难题。她劝导宝玉一番俗事为人的道理却被宝玉直斥为“好好一个清净洁白的女子,也学的沽名钓誉,入了***禄蠹之流!”宝钗试***用自己的力量来“挽救”宝玉,但是他们二者在本质上是冲突着的。他们两人永远也不可能走到同一条路上。薛宝钗最终获得了宝玉夫人的名分,但宝玉依然无法帮其实现“夫贵妻荣”的人生理想。爱情上的南辕北辙,理想与现实的大相径庭,注定了薛宝钗的悲剧人生。
与黛玉的超尘脱俗比起来,薛宝钗是入世的,是红尘中的尤物。与黛玉的薄福早夭之相对比,她又是宜夫宜子、宜室宜家的。她有着坚韧的生命力,无论怎样的挫折都不能让她轻言绝望放弃。小说中用牡丹来暗喻她,她的雍容娴雅、聪明大气,也只有国色天香的牡丹差可比拟。但个性的完美,也强不过造化这只翻云覆雨的手的拨弄。薛宝钗嫁给贾宝玉,正应了红颜薄命之说,一个让人分外怜惜的女子,嫁与东风枉自嗟。
参考文献:
[1]马建华.从商人文化看薛宝钗.红楼梦学刊,2000,(4).
[2]朱伟明.两种生命的存在方式――林黛玉、薛宝钗形象及其文化意义.红楼梦学刊,1994,(1).
[3]杨星丽,吕梁.林黛玉和薛宝钗人物性格之比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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