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蕾单位:扬州大学文学院
赖声川被誉为“亚洲剧场导演之翘楚”“、台湾现代剧场的创造者”。他成功地将“精致艺术与大众艺术巧妙结合,”其针砭时弊的语言,亦悲亦喜的风格,寓思想性与嬉笑怒骂之中,使人在笑与泪之后产生了一种深刻的反思。赖声川一手创造了台湾的戏剧市场,也成为首位打开内地市场掀起剧场热潮的台湾戏剧人。这得益于赖声川是位剧场工作者的同时也是一位创意大师。他的创意来自于生活的许多方面,音乐便是其中必不可少的来源之一。
赖声川讲到戏剧结构时,不提戏剧,却常常放起音乐,用形象的演绎阐释复杂的戏剧结构,PaulSimon,BillEvans,巴赫,民谣都是他创作时常听的音乐,赖声川对音乐有着很深的造诣。稍微留意一下赖声川戏剧的配乐,就不难看出他极高的音乐素养。“在创作时,我经常听爵士乐,它有这么一种内外串联的功能,让自由联想、疯狂理念、高度技巧同时并存。一气呵成。将爵士乐作为背景音乐,会增强我在作品中的很多自由度。同时也加强了很多严谨度。”①在这些音乐中,赖声川也找到了音乐结构与戏剧结构的共通与契合之处。
以佳构剧为例,这一传统的戏剧组织结构方法,强调精心雕琢戏剧的布局,运用离奇的情节和紧张的场面,激起观众的兴奋情绪。赖声川对佳构剧的结构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佳构剧模式被他看做成一个三角形,这就是佳构剧组成的基本形式,即AABA结构。三角形底边为整场戏剧的时间线,左边为戏剧开始点,戏剧冲突是从第一分钟开始的,随着剧情的发展误会越来越深,戏剧的情绪也会逐渐上升。人物关系会越走越远,到达冲突最深处时便是戏剧高潮,即三角形的顶端,这时候也是观众情绪的最高点。这个点是佳构剧必须要发生的义务场景。当然,在上升情绪中也会设计很多小高潮即小三角形,这些小高潮必须是要烘托大的高潮,如此类推,小高潮中还可以有小小高潮等等。最后结尾做出交代和摊牌,将所有的误会一一解开。这就像一个被缠起来的一堆线,当你缠到一个点时必须要自己去解开。在赖声川的理解里,佳构剧AABA的戏剧结构方式能够在流行音乐中找到诸多共鸣。
很多大家听过的音乐,赖声川都能在里面发现新的东西,找到新的创意。像《是否》、《恋曲1990》、《牵手》这些流行音乐都是非常标准的佳构剧结构。《EVERYTIMEWESAYGOODBYE》(当我们道别时),被赖声川诠释为AB1/AB2结构,整首歌的押韵创作得无与伦比,当中完美的节奏完全可以视为戏剧节奏的学习典范。比如:第7句buthowstrangethechangefrommajortominor。这四个词strange与change,major与minor构成押韵,同时这一句在音乐上从大调转到小调,情绪从高潮慢慢回落,这便可视为佳构剧三角形模式的顶端。无论在情绪还是节奏上都与佳构剧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赖声川会在不同的音乐形式中体悟戏剧结构,往往能运用到戏剧中构成新的创意。民谣这种音乐形式被赖声川定义为开放的AAAA……格式,像《在那儿遥远的地方》、《WhereHaveAllTheFlowersGone》这一结构非常开放,如果不想办法把它封闭起来就可以无限延伸下去。另外还有像说故事、对话等结构,特别值得一提是PaulSimon的《ScarboroughFair》是《暗恋桃花源》戏剧结构的灵感来源。《ScarboroughFair》原是一首古老的英国民歌,由西蒙把自己先前创作的反战歌曲《TheSideofHill》嫁接到《ScarboroughFair》上,作为副歌,成功地把《ScarboroughFair》从单纯的情歌打造成一首反战歌曲,实现了两首歌的嫁接。这一特质被赖声川运用到《暗恋桃花源》的创作中,他将两个故事成功嫁接:一对相恋的男女因战乱分别40年后才得以相见的故事和渔夫老陶发现自己的妻子和袁老板,无奈离家出走误入桃花源的荒诞传奇。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被安排到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剧场演出,从而巧妙地实现了两个故事的拼贴。这一特殊的结构也是《暗恋桃花源》能够二十多年经久不衰的原因之一。
赖声川非常重视“听”的艺术,在训练演员时,他经常强调,演员的关键在于耳朵,你演得不好,一定是耳朵出了问题,你没好好听对方说什么,你的反应不对。在相声剧《千禧夜,我们说相声》中,贝勒爷就一再说要善于去听,通过“听”发现事物的美,同时也希望在这种不断渲染中,观众也会以“听”的方式体会戏的美。除了听爵士乐,赖声川在构思作品时还喜欢听巴赫的作品,因为“在创作时,播放巴赫的音乐绝不会造成干扰,反而是一种连结的因素,让自己跟自己作品的结构更连结在一起。我经常在一个剧本最关键的创意期,一边看稿子,然后从头到尾放一遍巴赫的《十二平均律》钢琴曲”。②赖声川早期的舞台剧《变奏巴哈》,就用十二段短剧诠释巴赫的《十二首平均律》。《乱民全讲》中,赖声川用音乐用钢琴曲串起了整出戏剧,巴赫的《A小调小提琴协奏曲》、《F小调大键琴协奏曲》被多次运用。
在戏剧结构上,赖声川也深受巴赫的影响。“巴赫的音乐是渐渐展开的,一边进行一边解露精密的结构。我觉得这尤其在面对结构问题的时候特别有用。”③分析赖声川的戏剧作品,常常能见到巴赫音乐中著名的“复调结构”。德国音乐学家莱西滕特里特认为“复调的基本观念是在不同高度上同时歌唱、演奏”。“复调结构”被运用到戏剧中,便呈现出《暗恋桃花源》似的两个不相干的故事,一悲一喜同时演出的奇妙现象。《我和我和他和他》中相隔9年的两幕场景在舞台上不断并行交错,一男一女加上他们分身的另一对一男一女(9年前的自己),过去和现在不停地交错上演。
巴赫的复调音乐通过调性布局、音区安排、高潮布局等各种复调思维逻辑的变化,使旋律交织汇合,演变了多姿多彩的结构层次,凝聚着深邃的哲理。赖声川的复调结构同样呈现出强烈的段落性层次感,同时具备反思和哲理意义。《回头是彼岸》中舞台被划分为三个空间,同时呈现着三个不同时空的场景和故事。第一个空间是老先生一家所住的公寓,在大陆分离四十多年的女儿来台湾探病所引发的悬疑故事;第二个空间是老先生的儿子所写的武侠小说《回头是彼岸》演绎出的武侠世界;另外还有一个空间则是身为作家的儿子在小公寓里和外遇所发生的故事。三个空间在舞台上同时上演却又相互呼应,小说家武侠世界里的人物情节和他的现实生活是如此相似。剧中用了很多佛教禅语和佛学意象,《回头是彼岸》的剧名本身就充满了禅意。同时作品中所呈现的两岸关系问题、卖美国房地产的妻子和本土激进作家的言论显示出赖声川对社会现实、社会问题的集中探讨。《千禧夜,我们说相声》整出戏穿越千年,1900年的北京和2000年的台北在舞台上构成复调。而其中的相声段子,比如贝勒爷和皮不笑各说各各化的说着自己的相声段子,一个在说八国联***入侵,贝勒爷慌忙带着慈禧太后逃出紫禁城;另一个说着皮不笑去胡同带着恋人小燕红逃离青楼。金士杰和倪敏然”、“贝勒爷和皮不笑”、“佛爷和小艳红”,三组人物,三种时空,自由自然地融合在了一起,历史与现实、创造与欣赏也有机地融合到了一起。而在这背后跨越了百年的中国现代史,却表现出惊人的相似。无论是上个世纪刚刚被八国联***洗劫后的老北京还是在2000年世纪末的台北,都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阻挡着相声的进行,之前有贝勒爷,现在又有准备竞选的曾立伟。整出戏在时空上的对接,仿佛是穿越了千年的对话,生活在两个世纪之交的人们却经历着相同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尴尬处境。正像这出戏舞台布景的一幅对联所说:“百年即须臾只是一场,外端观结局不怪千古人情。”在时空交错又有着对当代社会进化百年之后仍无任何改变的辛辣嘲讽。
在音乐中赖声川寻找着自己的创作灵感,赖声川所热爱的“巴赫音乐能在‘无我’的状态中,使创意会更自由而有深度”。而“好的爵士乐就是自我和无我之间的平衡状态”。④音乐的特质在于“结合”而不是“***”。边听音乐边创作,自然会受它这种结合性特质的影响,心灵更容易结合到精密的创意,在这种“结合”中达到一种纯净的艺术创作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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