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网作者简介：李明儿，女，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博士。
摘 要：女性称谓语研究是社会语言学研究的一个重要领域。本文就韩语中使用频率较高的女性拟亲属称谓语“（小姐）”、“（阿姨）”、“（姐姐）”跟汉语进行了比较分析。汉韩三个女性拟亲属称谓的使用上有共同点，也存在差异。韩语的“（小姐）”和“（阿姨）”包含一定程度的贬义色彩，而“（姐姐）”则无此贬义色彩，而且使用条件的制约也比“（小姐）”和“（阿姨）”少，它有逐渐取代“（小姐）”作为社会主要称谓语的发展趋势。称谓语义的变化是社会时代因素和文化因素所造成的。
关键词：女性称谓语、汉韩对比、“（小姐）”、“（阿姨）”、“（姐姐）”
称谓是指其对象是人的，由于身份、职业、性别等而得来的，反映人际社会关系的一套名称。称谓既是言语交际中体现特定的人际关系和特定身份的词语形式，也是一定社会文化或特定语言环境的反映。在不同社会文化条件下，人们所关注的社会关系相差很大。这种差异存在于东西方的文化差异之中。在西方社会里，亲属的社会关系相对较弱化，亲属称谓也就不太发达，而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社会的亲属关系称谓则比较发达。在社会称谓中，常常会碰到借用亲属称谓，就是在非亲属关系的交际之间借用亲属称谓来构建某种社会关系。这构成了东方文化中一种常见的称谓现象，即拟亲属称谓或者叫类亲属称谓。它是传统文化意识、家族意识的扩大和延伸以及社会变化对人的交际行为规范的结果。在跨文化交际中，虽然称谓相对应，但是各国家语言的称谓由于受到民族文化和社会结构条件等的制约，各自有着复杂的系统和规则。
一、汉韩“小姐”语用和语义比较
在《现代汉语词典》里，“小姐”指①旧时有钱人家里仆人称主人的女儿；②对年轻女子或未出嫁的女子的称呼。从词源的角度来说，汉语当中“小姐”也属于拟亲属称谓。“小姐”最初有几种含义：一是“小姐姐”（小的姐姐）；二是官宦人家的女孩子，两种用法至今仍在使用。比如，我们经常会听到“你别发小姐脾气”，这里的“小姐脾气”就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儿所带有的那种娇气、娇生惯养的脾气的意思。而“小的姐姐”的用法，目前在江淮方言地区仍然保留着。
受西方文化的影响，英语“Miss”被引进了汉语，后来被意译形式“小姐”所替代。“小姐”的前面可加上姓使用，即构成“姓+小姐”的形式。最近，随着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小姐”称谓使用的范围越来越广，使用对象也不仅仅局限于年轻女性，对于年纪较大、已婚的女性，也常使用“小姐”称谓，如“有请张先生的夫人，李小姐”。“小姐”称谓表现出了“平民化”和“大龄化”的趋势，甚至我们还可以在职业之后加上小姐，如“护士小姐”、“导游小姐”、“售货员小姐”等。但是，并非所有职业都可加上“小姐”称谓。这种用法是有条件制约的，对于那些偏于严肃的职业就不宜使用，比如我们不宜说“教师小姐”。
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服务行业方向未艾，“小姐”在许多场合被用来专指“服务员”。之后，“小姐”的使用范围超越了日常服务行业，衍生出了从事***活动的女性的意义，即“小姐”被赋予了“小姐“的意义。“小姐”使用范围扩大的同时，感彩意义也逐渐发生变化。
韩语跟汉语的“小姐”相对应的称谓语是“（小姐）”。“（小姐）”在《（标准国语大词典）》里的解释是①称达到结婚年龄的女性；②嫂子对小姑的称呼；③旧时贵族家未婚闺女的尊称。韩语的社会称谓“（小姐）”使用的决定因素是结婚与否及年龄大小，结婚与否尤为重要，对已婚的人一般不会称呼“（小姐）”。在中国职场里，同事之间会用“姓+小姐”来称呼女性，但在韩国职场里，几乎不用“（小姐）”称谓，而是吸收英语的音译外来词（Miss），采用“（Miss）+姓”形式称谓。该称谓适用于较正式的场合，且带有西方化的色彩。在现代韩语日常生活中，“（小姐）”也被用来指称那些从事行业的女性。近来，韩语“（小姐）”的贬义色彩变得愈加浓厚，原本可用“（小姐）”来称呼的对象，人们现在也尽量避开“（小姐）”这个称呼，而是采用其他称谓。韩国国立国语研究院1992年制定的《标准话法》提倡对餐厅的年轻女员使用“（小姐）”称谓。不过，根据（2009）的调查结果，在实际生活中，对餐厅女服务员的各种称呼中，“（小姐）”的使用频率很低，而“（姐姐）”的使用频率高达24.2%，排在零称谓之后。我们可以了解到在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社会的变化也影响了称谓语的使用。
二、汉韩“阿姨”语用和语义比较
在《现代汉语大词典》里，“阿姨”指的是①母亲的姐妹；②称呼跟母亲辈分相同、年纪差不多的无亲属关系的妇女；③对保育员或保姆的称呼。在现代汉语里，“阿姨”作为社会拟亲属称谓语，使用频率相对较高。在不知道被称谓者的姓和职业的时候，常常直接称呼“阿姨”。而且在“阿姨”的前面一般也可加上被称谓者的姓或职业等组成有标记形式，如“刘阿姨、护士阿姨、售票员阿姨”等。
韩语跟汉语的“阿姨”相对应的称谓语是“（阿姨）”。在韩国的《（标准国语大辞典）》里，“（阿姨）”指①对非亲属关系的已婚女性的称呼；②小孩使用的称谓“（阿姨）”。“（阿姨）”是“（阿姨）”的尊称①。
“（阿姨）”在15世纪是作为亲属女性通称来使用的。在现代韩语里，它的语义逐渐扩大成了拟亲属称谓语。社会变化会引起词汇意义上的变化，这是词汇意义随着社会而变的一个典型。在现代韩语里，“（阿姨）”带有否定的、消极的贬义色彩。这种否定的、消极的贬义色彩通过它跟其他单词的组合情况可以观察出来。（2009）对能够跟“（阿姨）”组合的词汇进行了调查研究。研究结果表明，可以用来修饰“（阿姨）”的职业主要有“炒年糕”，“媒人”，“保险公司”，“工厂”，“保姆”，“房东”等。这些职业主要是些不受人们认可和欢迎的、非专业性的、比较低层的职业。
汉语可以说“护士阿姨”，但是在韩语里，鉴于“（阿姨）”的否定的、消极贬义色彩，不会称呼对方“（护士阿姨）”。对年轻的女护士，有时会称呼“（护士姐姐）”或者采用尊称“（护士老师）”。韩语的“（阿姨）”由中性意义变成带有否定的、消极的意义，是由于韩国的“（阿姨）”阶层本身的特征、现代韩国社会看待“（阿姨）”的视角以及传统的思想观念所造成的。
三、汉韩“姐姐”语用和语义比较
在《现代汉语代词典》里，“姐姐”指①同父母（或只同父、只同母）而年纪比自己大的女子；②同族同辈而比自己大的女子（一般不包括可以称作嫂的人）。“姐姐”用于拟亲属称谓，一般是对同辈而比自己年长的女性的敬称，可以在前面加上姓，构成“姓+姐”称谓形式，例如“李姐”、“王姐”；也可以在姐姐前加上词缀“大”，如“大姐”；小孩之间有时还可以称呼“小姐姐”。它主要的语用功能是表示两者的关系比较亲密，或者用来拉进双方的关系、创造和谐友好的谈话气氛。
韩语跟汉语的“姐姐”相对应的称谓是“/（姐姐）”。在韩语里，“姐姐”这个称谓有两种形式的，根据话者性别的不同，称谓也不同。女性话者称“姐姐”为“（姐姐）”，男性话者称“姐姐”为“（姐姐）”。“（姐姐）”和“（姐姐）”都可用于拟亲属称谓，但其社会意义的变化和使用的频率有明显的差异。本文只对女性之间的称谓“（姐姐）”进行分析。在韩国《（标准国语大辞典）》里，“（姐姐）”指的是①同一对父母所生的子女中或者亲戚中同辈的同性之间的，一般用于女性之间的称呼；②在几个女性朋友之中，对比自己年长的女性，略带亲近色彩的称呼。
“（姐姐）”是在韩国女性当中使用频率较高的称谓。在韩国，哥哥和姐姐是已经很普遍化的拟亲属称谓，对非亲属对象也可使用“/（姐姐）、/（哥哥）”来称呼。韩语的敬语法、敬语体系以及称谓语是极其复杂的，对比自己年纪小的可以称呼姓名，而对比自己年长的，如果直呼名字的话，就违背了韩国的礼仪。碰到那样的情况时，可称呼“/（姐姐）、/（哥哥）”等，或者将名字与拟亲属称谓相结合，例如“名字+/（姐姐）”、“名字+/（哥哥）”。即使对方只比自己大一两岁，在称呼对方时也要遵守该原则。韩国社会的礼仪原则是相当严格的，无论是亲属称谓还是社会称谓都必须严格遵守。
韩国近几年产生了个极其独特的现象：不管互相之间年龄的大小、性别、职业如何，一律使用“（姐姐）”该拟亲属称谓。比如，在韩国的餐厅或者美发室等服务行业，客人会称呼那里年轻的美发师或者年轻的女员为“（姐姐）”。根据（2009）的研究调查结果，在对餐厅女服务员的称谓中，最常用的是零称谓“/（这儿/那儿）”，其次是“（姐姐）”，所占的比例高达24.2%。“（姐姐）”原本是用于女性之间的称呼，最近有些男性顾客也习惯地称服务行业的女性为“（姐姐）”，而且有些话者对比自己小的女性也使用“（姐姐）”称谓。
“（姐姐）”已经逐渐地超越了年龄、性别的界限，它的意义及使用范围正在不断地扩大，并不局限于称呼比自己年长的女性。与此同时，“（小姐）”的使用频率呈逐渐下降趋势，过去用“（小姐）”，如今很多场合则被““（姐姐）”所代替了。这是由于“”带有贬义色彩，人们倾向于用中性的称谓“”称呼。
四、结语
称谓语是一种重要的语言形式，在各个语言系统里面不可避免的。但是因为它揭示的社会关系不一样，它与各个国家具体的文化传统、社会环境密切相关。从该角度来说，东方称谓语和西方称谓语具有很大的区别。不仅如此，同为东方文化的汉语和韩语也表现出了某种联系和区别。
通过以上的对比分析，我们可以看出：
第一、中韩两国都是称谓比较发达的社会，尤其体现在亲属称谓上。
第二、中韩两国都存在着大量的拟亲属称谓语，中韩两国的人习惯把亲属称谓用作社会称谓。这是东方文化的一个重要特点，它反映出了东方文化的传统意识。
第三、在社会称谓语的使用上，中韩国两国各有特点。汉语和韩语的“小姐”、“阿姨”、“姐姐”的用法就存在着差异。另外，从具体的语用条件来说，“小姐”、“阿姨”、“姐姐”也存在着区别。我们既要注意到它们之间的联系，同时更要留心它们之间的区别。
同时，我们可以看到汉语和韩语在称谓语的使用上体现了如下的特点：过去汉语和韩语称谓语的相关度比较高，后来有一段时间关联度降低了，但是现在汉语和韩语称谓语的关联度又有重新强化的趋向，比如我们分析到的，汉语中出现了“小姐”贬义的用法，韩语当中也同样出现贬义用法，这在其他语言当中是难以想象的。到今天为止，在西方社会里“小姐”还是很正常的一个泛尊称。（作者单位：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
参考文献：
[1] 樊小玲，胡范铸，林界***，马小玲.“小姐”称呼语的语用特征、地理分布及其走向[J].语言文字应用.2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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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韩）.[M]..1994.
[5] （韩）.[R]..2009.
注释：
① 在《标准国语大辞典》“（阿姨）”指的是①称呼跟父母同一辈分的女性；②男性称呼跟自己同辈的兄长的妻子；③对非亲属关系的女性的称呼；④称呼哥哥的妻子；⑤对妻子的哥哥的爱人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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