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日本文化以“耻”文化享誉世界,“耻”文化的精髓大多指本人因做错事、无法达到自己预想的目标、无法完成任务、被公众嘲笑、在公众面前失仪丢丑,被指弱者为耻,即使无人指责他,但本人内心却充满了耻辱感,他必须通过某种方式,来消除这种耻辱感。所以,日本“耻”文化其实是一种负责的文化。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是最耻辱的,是无法苟活于世的,这一点在电影《人性的证明》中八杉恭子这个典型人物身上得到充分的体现。
[关键词] 人性的证明;耻文化;八杉恭子
一、日本“耻”文化解析
众所周知,在各国独具特色的本化内涵中,中国以“忍”文化著名,隐忍谦让是自古以来的美德。儒家的内经,道家的守柔,佛家的慈悲皆是“忍”的表现,退一步海阔天空,有所忍才能有所成,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从孔子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无所争”,老子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到佛家的“六度万行,忍为第一”,到名言“凡是得忍且忍”“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再到“韩信胯下之辱”“张良圯上拾履”的历史故事。皆说明了忍文化在中国的代表性。四大文明古国,现在仅剩下中国了,从某种意义上说靠的就是这种包容、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目光远大、刚健而厚重的忍文化。
西方则是以“罪”文化闻名,这种文化来源于基督文化。基督教认为,因为在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偷食了禁果,所以人一生下来就有原罪,只有通过不停地忏悔,灵魂才能得到净化,死后才能升入天堂。所以西方人的一生是以 “赎罪”为目的的,“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的说法是罪文化最明显的特色。
美国人类学家、文化人类学中文化模式论学派的创始人鲁思•本尼迪克特奉美国***府之命,为分析、研究日本社会和日本民族性所作的调查分析报告《与刀》中可以看出日本文化则以“耻文化”形成民族文化的精髓,[1]从而享誉世界。耻文化其实根源是弥生时代稻作文化所必需的共同体意识、儒教思想、多神教等因素,并且给日本社会以深远的影响。同时“耻文化”在日语表现形式方面也充分体现出来,通过对语言的了解,可以加深理解日本的“耻文化”,以便与“罪文化”区别开来。[2]而简单一点说,这个“耻”字在这里是明显的意动用法,指的是“以……为耻”,内容大多指做错事、无法达到自己预想的目标、无法完成任务、被公众嘲笑、在公众面前失仪丢丑等,当然也指自己被认为是弱者,这样日本人会感到十分耻辱。当然,从日本人日常的行为规范上也可见一斑,比如一个日本人,做错了事,虽然没有人指责他,但他内心却充满了耻辱感,他必须通过某种方式,来消除这种耻辱感。日本女厕所里多备放水仿音器,因为即使让同性听到排泄声也是“耻”;回答不上老师的问题;给朋友、上司添了麻烦等,都使日本人感到“耻”。曾有这样一个例子,一位在东京生活了十几年的外国人,在车上亲眼看到一个日本“痴汉(流氓)”暗中欺负日本女学生,上前制止。争执起来,结果女孩子不出来作证,反倒抽身下车了。后来他才明白,日本人觉得被当众注目比暗中受辱更为“耻”。而且,在日本传统文化中,“耻”比“死”更严重。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正是“耻”文化促使日本人齐心奋进,共同面对自然和社会的各种危机,在世界各民族中,日本人也算是特别守规矩、有社会公德心的人了。在日本,你会发现他们生活中自觉排队、不乱扔垃圾,难能可贵的是几乎没有人会偷你的东西,当然一是在日本人心里以偷窃为耻的因素所影响,更多的还有怕被抓住当众出丑的想法。应该说日本人特别怕出丑,特别害怕自己的出丑行为被人笑话而脱离集体,这是他们不轻易做坏事的最基本情结。所以在日本你不见了东西,只要还记得东西遗忘的地方,几乎都能找得到。这种耻文化使得日本人不破坏秩序、不顺手牵羊。
但是这种文化的消极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也就是说,日本人会拼命维护自己在社会中的尊严,不让自己感到羞耻,为不感羞耻他们会付出巨大的代价。相反,如果一旦他们感到自己会被社会公众所不齿,他们会无法立足于世,所以耻文化从某种意义上成为日本自杀率较高等社会问题的重要原因。但是不管怎么说,世界上大多数人还是认为日本耻文化其实是一种负责的文化,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是最可耻的,是无法苟活于世的。
二、电影《人性的证明》中所体现的“耻”文化
日本电影《人性的证明》反映了二战后美国在日本驻***时的社会问题,通过反省历史来揭露社会弊端,同时追求人生的真谛,反映人性的善与恶。自上映以来一直到今天,对世界电影与文化史影响都相当巨大。关于影片的价值,日本著名评论家小泉健一郎先生评论道:“《人性的证明》的社会意义在于它不单单是一部推理电影,更重要的是它反映的主题,它反映了其他许多电影没有反映出来的东西,不但风格富有悬念,对于人物的刻画也细腻入微,并且注重更深一步地挖掘犯罪者的精神世界。总之,这是一部开拓了悬疑片的社会深度的好电影。”
确实,就像一千个观众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每个人看《人性的证明》理解是不一样的,大多数观众与评论者均认为,《人性的证明》中最经典的情景莫过于充满母爱的母亲八杉恭子亲手杀死自己亲生儿子焦尼•赫瓦德的一节,因为它讲述了一个人性善恶的哲学命题。人性是有两面的,有善也有恶,其实善恶本是一念之差,在名誉与亲情的抉择中,将罪恶的双手伸向亲生儿子,这是人的魔性战胜了人性。影片展现了隐藏在人的内心中最黑暗的一面,它是那样丑恶,那样鲜血淋漓。
如果仅仅这样评论,似乎还不够深刻,还没有完全深刻地领会电影的精神内涵,至少笔者认为没有读懂母亲八杉恭子的形象性格与内心世界!许多读者与观众均认为八杉恭子为了维护自己的虚荣而亲手杀死了儿子,但是,我认为并非如此。八杉恭子其实并不是一个虚荣浮华、为人狠毒残忍的女人,而应该说她是一个有着复杂人生观、带有二元***性格的人物,亲手杀死自己黑儿子是偶然中的必然。如果时间倒流一遍,她还会亲自下手,这固然是由于她自身性格的原因,也是特殊时代所造成,但从根本上说依然是日本“耻”文化对人性的深刻影响,是这种民族的“耻”文化造成了她的结局。要想深入分析“耻”文化对八杉恭子的影响,分析电影《人性的证明》中所体现的“耻”文化,就让我们重新审读这部作品吧。
要看懂这部电影的深刻含义,就要了解二战后美国占领战败后日本的社会现状以及日本战后的崛起。这部电影在描述惊险故事时深刻地揭示了美日之间的关系。作为战胜国的美国,进驻日本后一切都凌驾于日本之上,他们瓦解了日本***队,否定了日本至高无上的天皇的神圣地位。也就是说,他们高高地坐在日本人奉若神明的天皇之上,统治着日本,使天皇成为附庸。对于当时的日本人来说,他们已经成了新的神明。美国占领***把日本人看得比动物还要低贱,他们会做出旁若无人的放荡行为,而对于占领***的所作所为日本警察也无力干预。日本人只有绝望、痛苦、无奈。战后在很多日本人的心灵深处打下了对社会不信任以及对周围所有相关人仇恨的烙印,以至几十年挥之不去。
在那个特殊时代里,一位日本普通的女性八杉恭子为了生存,被迫在专门做美***生意的酒吧里做服务工作,这是一种不得已,也是一种生存上的“耻辱”。同样是为了生活的原因,她同战后驻日美***威尔歇同居并生下了儿子焦尼,这更是一种不得已,也是一种生存上的“耻辱”。美***撤离时,儿子焦尼被父亲威尔歇带回美国,从此生活可以风平浪静,这段苦果可以深埋心中,这段不堪经历可以不再为世人所知,以免被世人嘲笑。虽然对于过去的经历她内心充满了耻辱感,但毕竟可以选择隐瞒的方式,用心血开创并争取全新的生活方式,得到别人的承认与尊重,以此来洗涮内心的耻辱感,这是“耻”文化对她内心的要求,从而鞭策着她化为具体的行动。
多年以后,她用自己的努力做到了,不仅成了国会议员的夫人,也成了赫赫有名的服装设计艺术家,有了丈夫的疼爱,儿子恭平,她算有了自己真正的新家。可就在这时,一个新的残酷的事实让她再一次面临“耻”文化的煎熬与挑战。对她已成过去、陌生的黑儿子突然闯入她的视线,而且逼着自己必须做出相认的决定。这让她再次陷入两难的境地,必须做出一种非此即彼的选择。是要一个对她已成过去、已是陌生的闯入者的黑儿子,还是要那种对她已经习惯了的自得自满、歌舞升平、荣华富贵、带艺术性的商业生涯。选择前者决定了她必然要将自己过去的不堪经历裸地暴露在公众面前,面临着公众的指责与嘲笑,这是“耻”文化所绝不容允的。在瞬息间,八杉恭子不能不做出了一种必然让自己不受耻辱的选择――杀死前者,保全后者。其实我们不能仅用对错来判断,如果必须一定要这样选择的话,对与错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在电影里,这段内心独白最能体现她的无奈,也是“耻”文化在其身上深刻铬印下的选择:“我的儿子死了,他是我的心肝,我就是为他而活着,只有他一个了,为了爱护这个孩子我什么都干了,(抽泣)因为我爱他!”作为母亲的八杉恭子其实这时候想得更多的不仅仅是自己即将因为过去行为的曝光而遭受的耻辱煎熬,更多的是自己的另一个年轻的儿子恭平即将要因为自己而承受的羞耻。为了儿子不受辱,她只能选择用杀死黑儿子的方式来处理这一事件,这不正是“耻”文化在普通妇女心中的体现吗?
但事实证明八杉恭子这种杀子的方式还是大错特错了,这种做法没有能够抚平自己及儿子恭平内心的耻辱感,反而将自己陷入更加苦难深重的灾难中,也彻底地将自己推入无法挽救的深渊,因为随着她杀子行为的一点点曝光,就意味着过去及现在一切的不堪经历都彻底无余地暴露在了社会公众的面前。我们前面介绍过日本“耻”文化的核心内容,当日本人感到自己因为任何原因在公众面前出丑时,为了洗刷耻辱感,他们宁愿选择死亡,而往往自杀成了最好的方式,许多观众认为八杉恭子为了维护自己的虚荣而亲手杀死了儿子被刑警追至悬崖为逃避法网而被迫自杀,其实并不尽然,应该说是八杉恭子以死亡来对抗公众对自己的耻笑,对抗自己在公众面前将无法挽回的出丑,所以这一死也是必然的方式。在日本人心中,耻辱永远比死亡更严重!
[参考文献]
[1][美]鲁思•本尼迪克特.菊与刀[M].吕万和,熊达云,王智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0.
[2]闫志章.试论日本“耻文化”[J].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08,29(09).
[3][日]森村诚一.人性的C明[M].步文化出版社,2006.
[作者简介] 陈娟(1956― ),女,北京人,北京联合大学旅游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日语语言与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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