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爱尔兰小说家乔伊斯在作品《死者》中大量地运用了象征手法来烘托小说的主题思想,使“死亡”这一主题表现得淋漓尽致,同时也让爱尔兰首都都柏林成了现代西方社会的缩影,将西方现代社会的方方面面淋漓尽致地展现于纸上。本文以“死亡”和象征为切入点对小说《死者》进行评析。
关键词: 小说《死者》 “死亡”主题 象征手法
爱尔兰著名作家詹姆斯・乔依斯(James Joyce,1882―1941)是20世纪举世闻名的文学巨匠,《都柏林人》(Dubliners,1914)是其早期创作的短片小说集。小说集以“瘫痪和死亡”为主题,揭示了当时中下阶层都柏林人对未来的冷漠、迷惘、失望、焦虑,以至最终的麻木,它浸透着这位流亡欧洲大陆的年轻作家对苦难祖国的极大关注。《死者》是《都柏林人》中的最后一篇,记述的是主人公加布里艾尔在姨妈家新年晚会上的情景,以及晚会后他和妻子格莉塔回到旅馆后所发生的事情。乔伊斯以“死亡”为主题,用象征主义的手法深刻揭示了都柏林人的精神世界:他们循规蹈矩的生活和无可奈何的心态正是爱尔兰人当时在英国控制下***人生的真实写照。本文仅就小说《死者》中的“死亡”主题和作者所使用的象征手法进行评析。
一、人物与主题
小说以“死亡”为主题,无论在情节构思还是人物构思上,都弥漫着浓浓的“死亡”气息,而情节中的“死亡”又是在人物的“死亡”下缓缓向前铺陈推进的。乔伊斯笔下的“死者”包括三类人:第一类是已经死去的人,如格莉塔少女时代的恋人迈克尔・富里。为了在格丽塔离开家乡前的夜里能再见她一面,十七岁的迈克尔在窗下冒雨等待一夜而不幸患上了肺结核,之后不久便病逝。第二类是即将死去的人,如加布里艾尔两个身材矮小、年事已高的姨妈。她们30年前就搬进“阿雪岛上这幢幽冷的房子里来”[1],和外界的接触仅仅是到唱诗班唱歌,对新事物不了解,甚至不知“套鞋”为何物。第三类是那些活着的但还未从精神创伤中解脱的人即“活死人”。例如,加布里艾尔的妻子格丽塔,已有了两个孩子,仍不能忘却昔日的恋人,一听到《奥塔里姆的姑娘》那首歌就伤感动情。玛莉・简自从父亲死后就一直和两位姨妈住在一起,30多岁了还没有结婚,以教钢琴为生,弹起琴来就像个“女祭司”。年轻的女仆莉莉似乎有一段痛苦的经历,“被一个男子骗走了身上所有的东西”,一提起结婚就心酸。
至于主人公加布里艾尔,是《死者》中着墨最多的人物,处于“瘫痪”的中心,是所有“死者”的代表。从表面上看,他受过高等教育,有稳定的工作,婚后生活幸福美满,“他为拥有她而感到幸福,也因她的美貌和仪态而感到骄傲”[1]。他在这个家庭中的重要位置在晚会中已经充分体现出来。但实际上,他生活在虚幻之中,与其说是一种自我满足,不如说是自我欺骗。
他思想很敏感,尽量避免在和别人打交道时凌驾于人,在心理上不能和别人沟通,以至于处处受挫。第一次是他刚一进门见到女仆莉莉时,愚蠢地问她什么时候结婚,令她尴尬。从莉莉抱着布娃娃玩耍的儿童时代,加布里艾尔就认识她了,此时他却感到人与人之间心理上很陌生。
加布里艾尔第二次受挫在他跟大学同学艾弗丝跳四人舞时的谈话中表现出来。从艾弗丝别在衣领上的刻有爱尔兰文题铭和格言的针,以及她的言辞,不难看出她是个民族主义者。在加布里艾尔笨拙地顶撞了她,说“我的祖国已经让我讨厌”[1]之后,艾弗丝便讥笑他是个“假爱尔兰人”。由此可见,加布里艾尔和朋友在对社会和***治的态度上显得格格不入。
加布里艾尔的第三次受挫最为严重。作为丈夫,他在生活上同样是个失败者。当格丽塔向他全盘托出以前的恋情时,他才醒悟到妻子的生活中曾有过那么一段恋爱史,曾有个人为她而死。而他作为她的丈夫,“竟在她的生活中扮演了一个多么可怜的角色”[1]。相守多年的夫妻,却彼此心灵阻隔。这一个晚上,3个女人接踵而至的打击,特别是格丽塔的致命一击,使他痛楚地感到:尽管他自认为身份、地位和学识都与众不同,但这些既不能改变他那可悲的爱情生活轨迹,也不能证明他就是高人一等的社会宠儿。
可以说,现在的加布里艾尔经过一系列的冲击之后,已经从过去盲目的自我满足和自我欺骗中幡然醒悟,他感悟到了爱尔兰人的麻醉人生,同时也感悟到了生者与死者的真正涵义:“与其随着年华的流逝阴郁而死,不如趁着还有挚热的情感,果敢地走向那另外的世界。”
二、象征与主题
象征主义手法是“死亡”这一主题在文中的重要表现手法之一。小说中的“死亡”象征比比皆是,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1.人名的“死亡”象征意义
《死者》中第一句话就是:“看门人的女儿莉莉简直忙得不可开交。”[1]“莉莉”(Lilly)的意思是“百合花”,它既象征着纯洁,又是人们送葬时所佩戴的花。这种代表死亡的阴影在晚会一开始就在楼上楼下飞动着,充斥于这座幽冷的房子。
文中还有一位名为布朗的人物。布朗,在英语中是Browne,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棕色(brown),棕色是绿色和黑色的混合色,爱尔兰经常以绿色为象征,而黑色是死亡的象征色。当凯特姨妈说:“哪儿都可以看到布朗的身影。”作者正是在向我们暗示死亡正笼罩着整个爱尔兰。
2.地名的“死亡”象征意义
格丽塔,加布里埃尔的妻子,在见了她的初恋情人最后一面之后便离开了她祖母在修女岛(Nun’s Island)的家,如今她嫁给了加布里埃尔并且在和尚镇(Monkstown)安了家。两段恋情的终结点和起始地分别以修女和和尚命名,象征着人物爱情的名存实亡。
其次,文中还提到了举办晚会的场所――莫坎家,“暗淡无光、沉闷压抑”。阿雪岛(Usher’s Island)上这幢幽暗冷落的房子里还有“幽暗的楼梯”。Usher本是爱伦・坡的恐怖小说《厄舍古屋的倒塌》中那座令人窒息、毛骨悚然的腐朽古屋的名字。在乔伊斯笔下,都柏林人的生活没有一丝亮色,灰暗窒息的画面完全是他们精神瘫痪的必然结果。
最后,在莫坎家的墙上挂着一幅《罗米欧与朱丽叶》阳台戏的画。女主人的名字朱丽娅(Julia)可以使人联想到画中的女主角朱丽叶(Juliet)。而她又多次与姐姐“轮番走到楼梯口,从扶手栏杆上向下张望”[1],晚会即将结束,格丽塔凝神聆听她心中的歌时,也是站在楼梯拐弯处。朱丽叶阳台边沐浴在甜蜜爱情之中,但她的爱情以悲剧结束。而莫坎姐妹都是老处女,没有爱情可言,只有悲凉的命运在等待着她们。朱莉娅的拿手好戏叫《打扮新娘子》,可她自己却永远也当不了新娘,而且她也“过不了多久就要变成魂灵”[1],当她唱着歌时,“他在刹那间,从她面孔上发现了那种形容枯槁的样子,不久以后,也许他会……穿了丧服,……凯特姨妈,哭着,擤着鼻涕,告诉他朱丽娅是怎么死的”[1]。格丽塔在楼梯里倾听音乐的样子使“他觉得是一个什么东西的象征,但他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象征”,也许她就是爱情悲剧人物朱丽叶,也许就是宣判加布里埃尔自私爱情死刑的爱神丘比特。总之,“阳台”与“楼梯”,挂画与真人,对照呼应,对比联系,以突出“死亡”这一主题。
3.雪的“死亡“象征意义
小说中对雪的描写随处可见,作者对雪所赋予的象征意义是这篇文章中最为出彩的地方。雪可以看作是死亡的象征。作为一种自然现象,只有在岁末,即隆冬时节才会下雪。这样,下雪意味着一年的终结;同时,下雪会直接导致一些动、植物的死亡,使另外一些植物枝叶凋零,动物进入一种半死亡的冬眠状态。因此,雪又象征着大地母亲的一种暂时死亡。《死者》的故事场景安排在冬季,自然有其深刻的含义。在庆祝耶稣降生的圣诞晚宴上,那些对生者有着深刻影响的死者时时浮现在生者的脑海中,吞噬着生者的生命与思想。
雪的意象在《死者》中经过了一个渐进的发展过程,其影响逐渐扩大,直至覆盖整个爱尔兰。加布里埃尔夫妇进门时,雪的意象第一次在文中出现:“薄薄的一层雪绕边盖在他大衣的肩头上,像条披肩似的,盖在他的套鞋上,像鞋头上的花纹似的;他咯吱咯吱地解开被雪冻硬的粗呢大衣上的钮扣,这时一阵室外芳香的寒气从他衣服的缝隙中和皱摺中散发出来。”[1]“雪”的初次亮相便与室内那温暖而沉闷的晚宴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雪花带来的是一股冰凉却清新的气息。
当雪的意象再次出现时,其范围又扩大了一些:“从窗外望去,公园里的树上压着雪,威灵顿纪念碑戴着一顶微微发亮的雪帽,由那里向西是一片十五英亩的雪原在发光。”[1]加布里埃尔站在窗前,对窗外的雪景无比向往:“要是在那儿,要比在晚餐桌旁舒服多少啊!”[1]这种向往,实际上是对虚情假意的客套应酬的厌烦,是对繁华喧闹所掩盖的空虚心灵的逃避,也是对自由天地的追求。
雪的意象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文章的末尾:“……玻璃上几下轻轻的响声吸引他把脸转向窗户,又开始下雪了。他睡眼迷蒙地望着雪花,银色的、暗暗的雪花,迎着灯光在斜斜地飘落。该是他动身去西方旅行的时候了。是的,报纸说得对:整个爱尔兰都在下雪。……他的灵魂缓缓地昏睡了,当他听着雪花微微地穿过宇宙在飘落,微微地,如同他们最终的结局那样,落在一切生者和死者的身上。”[1]这时已演变成了漫天大雪,铺天盖地般覆盖了整个爱尔兰。这场大雪为爱尔兰披上了一层洁白的布单,以传统的葬礼仪式,宣告了整个爱尔兰的精神死亡。
在乔伊斯看来,他之所以选择都柏林这座城市来写作,绝不是因为它的朝气蓬勃、繁荣兴旺。恰恰相反,它实际上是爱尔兰瘫痪的中心。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没有思想,没有灵魂,有的只是自欺欺人的僵化和对传统的盲从。
三、结语
象征是乔伊斯作品的一大艺术特色,体现了他的小说以小见大、以微观展示宏观的艺术原则。在小说《死者》中,乔伊斯成功地将象征主义运用于对“死亡”主题的表现上,巧妙安排人物活动,通过象征手法放大镜的效果,生动地刻画了一幅都柏林人死气沉沉、空虚麻木、生犹如死的生活画面,反映出了西方资本主义的宏观世界,使都柏林成为整个欧洲大陆的精神危机和严酷现实的缩影,使都柏林人成为整个西方现代人的真实写照。象征主义手法的应用既扩大了小说内部的张力,又丰富了读者的想象空间,是乔伊斯取得辉煌艺术成就的一个重要方面。
参考文献:
[1]詹姆斯・乔伊斯著.孙良,宗白,王智量等译.都柏林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
[2]James Joyce.Dubliners[M].NewYork:The Viking Press,1961.
[3]詹树魁.乔伊斯《死者》中的精神感悟和象征寓意[J].外国文学研究,1998,(2).
[5]成芳霞.《死者》突出主题之手法初探[J].咸阳师范学院学报,2005,(2).
[5]邱枫,张伯香.向死而生――评《死者》中雪的象征意义[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2,(2).
转载请注明出处学文网 » 乔伊斯《死者》中的象征主义与“死亡”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