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散文篇1
摘 要:鲁迅的杂文像一面战斗的旗帜在现代文学史上独放异彩,他是《新青年》开创的现实主义杂文的最杰出的代表者,也是战斗式杂文传统最重要的奠基人之一。可鲁迅的《朝花夕拾》却以独特的方式创造了一种“鲁迅体”散文,这在现代文学史上也是一个值得好好探讨和研究的文学现象。
关键词:路线;散文;艺术
中***分类号:I2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118(2012)06-0248-02
鲁迅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之一,是中国现代杂文的开山大师,是中国文化巨匠,是20世纪中国文学史上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也是“五四”以来发轫并成熟的新散文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以其情浓意切,深邃而又温暖的《朝花夕拾》,为白话散文树立了可以和周作人“双峰对峙”,“二水分流”的鲁迅体“闲话散文”。同时,《野草》的写作,又是散文的旁支,即散文诗领域的一个突破性的成就。它以隐喻性象征意象群的想象、存在主义哲学思想的中国阐释著称于世。同时,鲁迅还有各种杂文选集。为了分体论述的准确,在这里以对《朝花夕拾》的重读为侧重点,试***梳理出鲁迅在散文方面独特的艺术,从而透视鲁迅在悖论性生存的中国现代性转换中艰难的选择和建构。
一、散文集《朝花夕拾》的艺术内涵
《朝花夕拾》是鲁迅1926年创作的回忆性散文集,总共有十篇。最初以《旧事重提》为题,后重新加以编订,并添写《小引》和《后记》,改名《朝花夕拾》,于1928年9月由北京未名社初版,列为作者所编的《未名新集》之一。其中记载了鲁迅童年的欢乐、发蒙于私塾、家道的中落、求学于异地、思想的转变种种事端,一直被学界认为它是研究鲁迅思想和艺术的“个人传记”。十篇小散文,也因此成了十篇有意味的鲁迅成长记录。值得注意的是,《朝花夕拾》这个散文集名称,“朝花”,古之谓“朝华”,即指早上的花;而“夕拾”,乃是傍晚采摘的意思。古语有“朝而不夕”之说,“朝夕”皆为祭祀之时间,“朝而不夕”,是为“礼乐崩坏”的表现之一。由此可见,在中国的传统文化理念中,“朝”与“夕”是两个特定的文化时空的“点”,类似“春”与“秋”,是中国人在体察万物之变时,顺应自然节奏的内在文化秩序的一种构成。它的秩序化,也体现着中国人一种感伤性的、相对化了的循环论情感和哲学上的体验模式,负载着中国传统知识分子文化人格中对时空变幻的一种生命悲剧性的艺术感受。而“朝花夕拾”出现在鲁迅的笔下,则更是大有深意。朝花之灿烂对夕拾之伤感,这里不仅有两个情绪心理的对立,更是两种文化心理时空的对立。它凝聚了鲁迅关于“古代——现代,新——旧,中——洋”等诸多缠杂于百年中国文化命题的深刻思索,也是鲁迅独特的生命哲学的体现。
《朝花夕拾·小引》是把握《朝花夕拾》内涵的一个纲领性文本,特别是其中所揭示出的独特的“鲁迅”式的“记忆”模式,更值得研究和推敲。其中“唯独在记忆上,还有旧来的意味留存。”使鲁迅清醒地认识到,记忆中故乡甜美的瓜果,却也“不过如此”。所谓记忆者,不过是人凭大脑中的印记踪迹,试***追回过去美好时光的一种虚妄。传统的回忆性散文,无论是怀人、还是记事,都是时空前置的,其情感的兴奋点,都在于通过一种情感的回溯,寻求一个心灵的家园与慰籍,如归有光的《先妣事略》、袁枚的《祭妹文》。作者通过第一人称,娓娓道来的讲述,将读者笼罩在一种曾经的人事沧海桑田的感触中,文中所不断强化的是“怀旧”的情感。而在鲁迅的《朝花夕拾》中,鲁迅却将这种“怀旧”牢牢地拴在了“现在时”这个时间坐标上。他真挚怀念美好的童年生活,却顽强地拒绝了所有温情的妥协与狭隘的自怜自伤。鲁迅无情地撕开了“回忆”的虚构面具,却又执著地将那回忆中美好与高贵,认真地赋予现实的找寻。所谓过去者,不过是鲁迅强烈的现实感的影子,其追忆也罢,批判也罢,都是鲁迅对现实人生的感慨,其目的都是为了表达更加坚定地走向未来的决心。同时,通过对回忆的重新梳理,鲁迅在目光的回溯中,又重新取得了一种自我认同,是对自己曾经珍视过的价值体,比如奇幻的想象力、童趣的天真之心、为人的善良质朴、为文的耿介傲岸等等品质的一种总结性的回顾。最后,选择“回忆”作为散文的切入口,也使散文的文体获得空前的***和自由度。鲁迅对待回忆、对待过去的态度,即不美化、不放弃,以超然之态度、理性之目光、丰沛之情感应对之:以对现实人生幸福、将来社会进步为其企盼之——这便也是鲁迅的散文态度,既不是以文夺情的矜持,也不是因情而溢文的矫饰,而是以人格的力量、情感的真挚、思想的通脱去烛照那一种“沉郁顿挫”的散文笔调。所以,我们认为,《朝花夕拾》的内核应该是一种“黑暗中的亮丽”,而不是许多学者所说的鲁迅“内心的柔性”。
二、鲁迅散文的独特艺术极其差异性
要理解鲁迅的散文,首先要关注鲁迅散文的“差异性”。相比较而言,鲁迅散文所负载的独特的文体意识、思想内涵、表现手法,都和周作人、俞平伯、林语堂、朱自清等散文作家的“闲适散文”、“性灵散文”、“幽默散文”、“美文”、等派别有着一定的联系,又有着很大的区别。
(一)在散文审美品格的定位上,鲁迅也推崇真性情,却与周作人等大异其趣。例如,周作人有新散文起于明代性灵派之说。然而,如果对性灵派的言论做细致考察,却发现其中差别甚多。袁宏道在《序小修诗》中,毫不掩饰地反对“含蓄”,而提倡“直抒胸臆”:“或者以太露而病之,曾不知情随景变,字随情生,但恐不达,何露之有?——穷愁之时,痛哭流涕,颠倒反复,不暇择音,怨矣,宁可有伤乎?”但袁中道却修改了性灵说,只留下隐逸之趣和玄远之思,去其中的孤峭直露之性情,及至竞陵一派,又去“秽”取“静”,去“杂”取“境”,去“浓”而改“淡”。这已和袁宏道之初衷相去甚远了。周作人、林语堂等人的所谓美文、闲适散文,更多继承了明代性灵散文,情感与艺术上的节制美,坚持保全自我、埋头于身边琐事、回避社会的个人主义姿态,而放弃了其强烈的干预现实、直抒胸臆的雄心。而鲁迅作为一个时代的文学巨匠,有着超越周作人等性灵派散文思想的独到之处,恰恰在于他能正确地评价和对待新性灵散文的优点和缺陷,并以一种海纳百川的态度,予以纠正并试***促其发展。鲁迅敏锐地察觉到了在那个“风沙扑面、虎狼成群”的年代,偏执地言说性灵的危险之处。同时,鲁迅也能指出这些散文在艺术和思想上的一些独特的成就,指出“这些隐士多半还是因为对这社会的火望而灰心,多还是有着些不平之气的”,对他们的批评是“要他于中国有益,要他在中国存留,并非要他消灭”。
(二)鲁迅的散文观,与后来纯粹的社会批评派的不同之处在于,在阿英等人的言论和散文创作中,有着明显的工具论的影子,即在思想上将阶级分析法运用于散文,在艺术上强调杂文和议论的地位,贬低抒情的作用。例如阿英在《小品文谈》中,将散文的发展分为了三个时期,并且认为杂感式散文“有了明确的观点,反对帝国主义与封建势力的要求更热烈,而它的短小精悍也更有力量”,而简单地将周作人一派散文称之为“稿纸上的散步”。由于当时这种散文文体的被压迫地位,以及鲁迅内心绝望中不甘沉沦的奋进,都使其有意无意地宽恕了其借群体压制个性的一些思维方式。但是,鲁迅也会对这种倾向发出怀疑,即便鲁迅对周作人、林语堂等派别的散文家提出了严肃的批评,在客观上造成了两种散文思想的而就鲁迅的散文创作而言,其复杂的文本形态,绝不是一个“社会批评”可以涵盖的。他虽然倡导***的文学,却也质疑文学的作用:“自然有人以为文学于***是有伟力的,但我个人总觉得怀疑,文学总是一种余裕的产物,可以表示一个民族的文化,倒是真的”。因为鲁迅恰不是要把文学变成阶级斗争的传声筒,恰恰要其负载极其强大的民族文化的个性特征。
三、鲁迅散文的文体意识与“鲁迅体”散文
一个伟大的作家必然有一种伟大的文体。因为,形式也可以体现一定的内容,这已经是自新批评文论之后的一个不争的事实,而伟大的作家的文体之所以伟大,正因为它负载了属于这个作家个人的独特的生命体验和艺术感悟。对于《朝花夕拾》在散文艺术和文体上的贡献,多年来专家学者发表的学术成果也不少。黄子平曾经敏锐地指出:“为回忆而回忆的事是没有的,旧事重提必是为了镜照现在,即所谓怀着对未来的期待将过去收纳于现在。”一旦为了解释当前,而将旧事反复重提,使之成为现实的一项注解,旧事也就“故事化”了、“寓言化”了。——后人实际上已经将《朝花夕拾》读成了由十个片断组成的、关于少年周树人的一部“成长小说”,并纳入了作为“新时代”圣人的大故事之中,反复加以重编了。在这里,黄子平看到了鲁迅散文《朝花夕拾》有别于一般怀旧悼人的散文的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散文文体的“格式的特别”,同时,也是其中负载的“内容的深切”。它们不仅仅是写真人真事的“散文”,是记录作家成长史的“心灵自传”,更是高度寓言化和故事化的“成长小说”,一部时刻关注“现在时”的批判性的“杂文”。鲁迅散文的这种独特的艺术特质,也就是对散文文体的发展和创造是很有代表性的。
《朝花夕拾》的散文文体,无疑是很有特色的,可以大致分为三类:一是杂语式散文,如《狗猫鼠》,《二十四孝***》。二是杂语和散文杂交体散文如《无常》、《父亲的病》、《琐记》。三是抒情体散文《阿长与山海经》、《滕野先生》、《范爱农》、《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就表现的“真切”而言,鲁迅将批评的锋芒、理性的反思、回忆式的伤怀融为一炉,充分显示了鲁迅思想的复杂性。在散文的“回忆”性特质和散文“求真”的关系上,鲁迅既不同于冰心体回忆散文(如《往事》)的以情至幻,以情感真实穿透现实真相的做法,也有别于朱自清纯以白描写生的笔法(如《背影》),也不同于讲求藏拙朴讷的许地山式回忆散文,而足以生活真实为基础,再加以适当的小说虚构和渲染的笔法,既不固守真实,也不刻意背离。周作人在晚年的回忆录中称,药引子“平地木”并不像鲁迅在《父亲的病》中说的那么难找,而《范爱农》中的鲁迅自己主张发电报,也不是因为和范爱农作对,而是为了配合范爱农,可见鲁迅对待回忆和散文真实的态度;就“形式的自由”而言,鲁迅将诗歌体、散文体、杂感体混为一谈,将叙事、抒情和议论各种方式随意交叉,又创造出了鲁迅独有的“鲁迅体”散文。可以说,《朝花夕拾》中的文体特点就是在现实与回忆的双重心理时空和文化时空的交错中,以复杂而真实的情感表达和文化哲思而设定的多文体杂合的“鲁迅体”叙事散文。这种文体的杂乱组合,不仅仅是因为写作环境心绪不同而导致的感触的多重性,更是“朝花”与“夕拾”的对立与统一,是鲁迅悖论式理解中国文化现实和自身际遇的必然产物。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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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散文篇2
在世界文学的发展历程中,不同的文学作品展现着不同的中心思想,也具有不同的表现形式。20世纪初,西方的象征主义已在文学领域中占据着重要地位,鲁迅先生的《野草》,就大量地运用了象征主义这一表现手法,实现了强烈的艺术效果。本文就主要分析鲁迅散文《野草》的象征主义特征。
《野草》作为鲁迅先生的散文诗集,其主要在展现无情残酷现实的同时进行自我解剖,不仅具有跌宕起伏的小说故事情节,而且也夹杂着作者悲愤矛盾的情绪。该作品中,作者巧妙地运用了象征主义手法来表现抽象的现实生活。在文学领域中,象征主义的手法主要指采用象征、启发以及暗示的方式进行作品的描述,描述出来的作品具有神秘色彩。在作品《野草》中,鲁迅先生大胆地运用了暗示和联想相结合的方法,并借助具体的意向来表达抽象的事物,以此将复杂、苦闷的情绪融入语言文字。就如鲁迅先生自己所说,作品《野草》是一部压抑的散文,其展现了作者孤独的体验。因此,在了解《野草》表达的情感时,人们首先需对该作品中的象征主义特征进行分析。
一、象征主义的形式
在鲁迅的散文集《野草》中,虽不是所有作品都运用了象征主义手法,但其中的大多数作品都属于象征性作品,从整体上来看,其仍可以称为是一部主要体现象征性的作品。散文《野草》中,人们可以发现以下几种表现出的象征主义形式。
(一)运用具有象征性的景物来表达人们的思想感情
在自然生态中,相应的景物都具有一定的意象,运用具有象征性的景物来渲染气氛、表达情感是大多数象征主义作品的一大特点,而此特点在《野草》中得到了鲜明体现,如《雪》《秋叶》等作品,通过对这些景物的描写来象征作者的思想情感。
(二)运用一种荒谬且独特的方式来描写景物
《野草》中,存在一种象征主义形式即作者通过运用一种非常荒谬的方法来描写景物,即描写一些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样的作品常常让人难以理解,如《死火》《影的告别》《死后》等作品,作者都采用了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进行景物描写,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象征主义形式。
(三)运用一种非常梦幻的象征主义形式
《野草》中收集的《复仇》《过客》等作品,作者通过营造梦幻般的效果来进行象征主义创作。通常作者描绘出的景象让人无法辨别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正是这种描写方式构成了一个极具象征性的世界,从而使作者的思想情感达到更高的境界。
二、具体的象征主义特征
(一)象征主义和现实主义的结合
《野草》中,作者收录的大多数作品都是自然景物、虚拟的场景或梦幻的景象等,从这些景物的描写中人们可以体会出作者的创作意***,一方面,具有象征主义的创作方式可以更加形象地展现出自然环境的特殊性;另一方面,具有针对性的创作方法则可以影射出作者当时的心境。例如,《秋夜》主要运用象征性的手法来抒发对黑暗统治势力的憎恶和愤怒,并表达出对被压迫摧残的人们的同情,以及对抗击黑暗、坚韧战斗的人们的赞美,而这种复杂的思想感情则主要借助景物的描述进行阐述。从现实主义角度分析《野草》可以发现,其主要特点即是运用象征性的手法表达作者内心清醒的认识,以及无法摆脱痛苦的焦虑之情。例如,在《好的故事》中,其描写的一系列景物都具有人的情感,造就了一种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的艺术效果。从这些虚幻的景物描写中,人们可以更深刻地体会到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总体上来看,《野草》将现实主义与象征主义进行了高度统一,展现出不一样的美学风格。
(二)人物形象的象征
在《野草》中,作者不仅借助景物的描写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还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运用了象征主义手法。例如,在作品《影的告别》中,作者在对人物的描写上运用了大量的象征主义手法,塑造了一个痛苦且以悲〗崾的文化先驱。对于作者来说,其认为只有塑造如此类型的人物形象才可将***推到最前端。同时,作者本身便是作品中描写的这一角色,鲁迅先生的一生,总是无法摆脱悲剧的产生,致使其常常在作品中表达对自我灵魂的深刻拷问。此外,在作品《过客》中,作者也运用了象征主义手法,使整部作品都充满象征色彩,耐人寻味。
(三)故事情节的象征
对故事情节的描写可以将象征主义的色彩升华到极致,《过客》是《野草》中唯一一部采用戏剧性手法进行创作的戏剧,该作品不仅充分运用了象征主义手法,且塑造了战斗者的形象。该作品主要展现人物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未知,但还仍坚持不停地往前走,而作者本身也正是具有什么都不怕的精神,所以塑造了一位为了战斗而生的人物。从整个故事情节中,人们可以体会到作品运用象征的现实意义。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生命是自己的,没有人可以拿走,即使遇到崖谷、火坑,我们都应该自己承受。此外,在《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中,鲁迅运用象征主义手法来讲述“聪明人”“傻子”“奴才”三种不同的人生观,读者可结合故事情节感知和体会不同的观念,“聪明人”“傻子”“奴才”便象征着现实生活中不同的人物。
三、结语
综上所述,《野草》大量运用了象征主义手法,且在多层次的表达上具有不同的表现效果。因此,在理解该作品时,人们需结合象征性的表现效果深层次地剖析作品,以加深对艺术效果的体悟。
(辽宁省凤城市中共市委***校)
鲁迅散文篇3
[摘 要]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文学界标榜思想***的旗帜高高举起,对当时的青年作家产生了深厚的影响,鲁迅先生无疑是这场***的擎旗手,他对国民性的改造更是扩展为众多青年作家文学创作的主题。陆蠡与鲁迅同为浙东作家,他的作品同样以写故乡人,故乡情,故乡事为据点,展开自己对劳苦大众深切的关怀以及对黑暗势力的痛恶,最为痛心的是,他对于民众的愚昧性与国民的劣根性的揭露。文章通过对陆蠡散文作品语言的分析,挖掘他写作的心理路程以及他在写作过程中隐含的精神世界,探讨他与当时的文学领袖鲁迅文学思想的契合。再者,陆蠡也是在鲁迅先生文学火炬的照耀下,探索文W的创作。他们同样把文学作为擎在手中的武器,向恶势力投去强硬的匕首。
[关键词]诗化语言;哲理;精神写照
[中***分类号]I210.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426(2017)01-0067-06
自五四新文学诞生以来,中国的文坛上涌现了一批才华卓越的作家,他们为着新文学的兴盛,更为着中国出路的探寻。20年代,鲁迅的文学创作从一开始就有着不凡的成就,不仅思想深刻,文笔严谨,而且文体广泛,他是新文化运动最英勇最伟大的旗手。他的成就鼓舞了一群又一群的青年志士,为着民族的振兴,国家的富强,他们在文学道路上苦心造诣。30年代,经历十年的摸索与发展,现代新文学的样式呈现了百花齐放的局面。小品散文的成就蔚然可观,一群作家在艺术领域内不断地摸索,力求散文创作在谋篇布局、文章叙述、感情内蕴等几个方面的精益求精,他们的努力给散文的繁荣局面奠定了深厚的文学基础。
陆蠡,学名圣泉,浙江天台人,他是文坛中“文如其人”的典范。陆蠡的散文善于编织故事、勾勒画面,而且在抒情方面含蓄委婉,具有隽永的诗化意境;语言的凝练优美,节奏的舒缓清扬,具有浓浓的散文诗的风味。[1]的确,他的散文处处透露着诗的气息,散文语言更是做到了推敲的极致。从早期的清新可人到中期的蕴藉深沉再到晚期散文浓郁有力,陆蠡以他独特的文人品格支撑着他的写作。陆蠡一生的散文集有《海星》《竹刀》《囚绿记》三部,《竹刀》集作为作者的第二部散文集,在内容和情感方面都展现了陆蠡从早期的童稚到晚期深沉的过渡。《竹刀》集以故乡情、故乡人、故乡事为线索,以第一人称的口吻讲述作者的故乡,总是给人以亲切、平和、娓娓道来的感觉。陆蠡从对客观事物的细致观察以及对生命的深刻体悟中,运用形象、生动、简约的语言勾勒出他的浙东乡情;他在追求形象化思维的同时,用信手拈来的日常景物去激发内在的情思,带领读者达到精神世界深层次的内外神韵的相通,从而得到从感性到理性深化的艺术意境。陆蠡的散文不多,仅仅三个薄薄的集子,却记录了他短暂的一生,从早期的天真烂漫到后来对现实人生的抑郁踌躇,而这些,正与鲁迅的文学创作散文集《朝花夕拾》、散文诗集《野草》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陆蠡的文学成长的过程中,深受鲁迅文学精神的影响。著名的文学批评家李健吾就曾经说过,陆蠡的文学创作是在鲁迅的战斗精神烛照下慢慢成长的。[2]陆蠡一生有三部散文集《海星》《竹刀》《囚绿记》,本文以《竹刀》为代表,阐释陆蠡的文学创作与鲁迅先生对其的影响。《竹刀》散文集中共九篇,有《溪》《竹刀》《秋》《庙宿》《嫁衣》《灯》《网》《谶》《苦吟》。
一、语言的传承
恰到好处的语言修辞可以做到点铁成金的效果,使人回味无穷。精彩的语言修辞具有创造性,不仅能够形象地为我们阐释所描述的对象,而且还可以拓宽我们认识事物的视角,从不同的侧重点可以获取到不同的感知,增强了文字的趣味性和创造性,带动了读者与作者的内在交流。而陆蠡的散文中,他常常选取生活中的常见事物作为喻体,具有通俗性,同时又独具慧眼,陆蠡以他的方式在感知着世界,用独特的视角去体味世界,产生了独具一格的创新性与哲理性。
(一)语言的通俗性
自五四新文学繁盛,鲁迅的白话文《狂人日记》的文学成就,鼓舞了人们的白话文写作,同时又奠定了白话文的文学地位。延续与传承是历史规律,在作家的创作中,语言的浅显易懂是必要的,因为这是给大众读者的读物,在陆蠡的散文中,语言的通俗易懂也是显然的。陆蠡的散文语言清新亮丽,辞藻朴实,质朴的修辞能够使读者快速地进入作者所塑造的情景中去,更具体、更贴切地感受作者的文学理想。在《庙宿》中这样写道;“天上流星像雨般掉下来,金红色的,橙黄色的,青黄色的,大的,小的,圆的,五角的……我便不嫌多地捡满了整个衣袋。”听话的“我”在父母的庇护下,生活在狭小的方墙之内,可是向往自由的我却有一个年少磅礴的心。流星素来在人们眼中代表美好的期许,作者在这里用“雨般”的流星表述了自己对突破藩篱的无限憧憬。“金红色”、“橙黄色”、“青黄色”各式的颜色。就像雨过天晴后天边挂的彩虹,儿童的视角,五彩的颜色,一股童真的美好;“大的”、“小的”、“圆的”、“五角的”也显示了作者孩童般的真诚。就如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用孩童的视角写出自己时自由的渴望,语言真挚,读来是满满的温馨。然而在温馨的背后,作者又拉出一个悲伤的故事―堂姐的不幸。
“我”的堂姐被抛弃于荒郊冷庙之中,没有家,没有孩子,没有老人,孤独的她一人寄宿在山岭之中。她的寂寞,她的苦楚,她的委屈,她的怨恨只能憋在心里,孤苦伶仃的她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多岁。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当她遇见自己的堂弟,自己的亲人,满腹的酸楚就会滔滔不绝的被倾倒出来。接着答应我的问话,话便川流似的滔滔地流出来。作者用“川流”似的话语反衬了堂姐往日的寂寞,也写出了一个妇人对命运的抱怨,对可悲的定命论的屈服。一句平常话道出了作者的无奈,也牵动了读者的心弦。在这里“我”的堂姐与《祝福》中的祥林嫂一般,她们没有自我,传统的封建思想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制着她们的灵魂,她们在受难,但受难的同时没有丝毫的反抗,她们在承受着一切,就像理所应当的一样。
(二)语言的创新性
作者爱秋,所以笔下的秋夜也是如此的可爱。“仍是夜里,头上的天好像穿出了许多小孔的蓝水晶的盖,漏下粒粒的小星,溪中显出的是蓝水晶的底,铺满了粒粒的小星,而我却在这底与盖的中间,好像嵌在水晶球里的人物。”在作者童真的视角下,繁星点缀的星空与大地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球,而“我”就是呆在其中的人物。仰望星空是众多作家笔下的情景,而在这里,作者独把夜空与水晶球相称,一种童年的记忆涌上心头,精美的比喻就像是马良手中的神笔,可以妙笔生花,使得读者与作者能够在审美心绪上得到暗合,也增添了文章辞藻的甜美。前行的道路上,陆蠡有着鲁迅般的孤独。在《秋》中他对秋夜的礼赞、爱恋,那蓝水晶般的夜空是作者远离现实的去处。每个人都会有仰望星空的经历,在作者的眼中,那里可以有童话般幸福的自己,撇去世俗的困恼,撇去现实的严酷,在那里独享属于自己的孤独,在孤独中发出对邪恶、命运不懈的抗争。
陆蠡的散文语言无处不透露着他细腻的内心,一个念头的扰乱,被作者比作一粒尘芥落入眼睑。我原不喜爱这种语句,我想立即屏除为这句话所引起的念头,却不料它已潜入我脑筋的皱褶,像一粒尘芥落入眼睑,怎样搓揉也剔除不去。尘芥落入眼睑的感觉是生活中都会遇到的,当时的那份难受是每个亲历者都有的感受,就会达到共鸣的效果。这样的比喻,是这样的熟悉而又新奇。生活中的陆蠡是一个寡言少语、沉默的人,外表憨厚的他,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一颗细腻的内心世界。文学史中这样的例子众多,越发内向的作家,他们的作品就越发细腻生动,扣人心弦。陆蠡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仅具有丰富的想象力,同时也具有艺术家对于美的不断追求。拥有一颗童稚心灵的他,在面对世界的时候,自然会具有他独特的审美感受。
(三)语言的哲理性
散文的独特点在于对语言的把握。一个作家的创作总会与他的思想情感相契合,通过语言来表述自我的情感。文学家李健吾就曾说过,陆圣泉的散文成就在于他那璞玉般的心灵。璞玉般的心灵本身就带着浓重的诗意,这种“诗化”的人格在文学的构思上更具有哲理性的睿智。陆蠡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在散文的立意上常常突出新意,独具心裁,富有哲理性。但陆蠡的哲理又不是明显地摆在读者的面前,而是读后的细细品味,慢慢咀嚼。
作者喜爱秋,爱到想为它作画一幅。可是手笨拙,自己的字却像一堆乱草,毫无遒劲之致。文章中这样写道“我笔底所撇的只是一堆乱草,毫无遒劲之致。”字面表示了作者对自己的失望,与心中所想之秋相差甚远,所以作者又在梦里寻找自己心仪的秋夜。陆蠡的口齿笨拙,却意敛情深。短短的字句写出了他内心的渴望,对自我强大的渴望,与鲁迅《秋夜》中的独语一般,言简意赅,令人深思。
二、审美的接受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它的本质是审美的。在文字语言的排列组合当中,作者的倾诉与读者的接受在此得到了心灵情感的互话。人们在欣赏作品时,不仅仅是为了获取一定的信息,更为重要的是为了获取一种美的感受和心灵的启迪。
(一)多重意蕴的体现
《溪》中,作者说故乡的山水如蛇啮于心间一般,那是一种无法忘却的乡愁。为了赞美故乡的溪流,别处平原的潭水混浊有着如同酒徒呕出来的唾沫,这样的描写显然让人反感且不胜悲哀。作者笔下的故乡溪水清澈,让作者流连忘返。两者鲜明的对比,浅层语言层面表示作者对故乡溪水的喜爱,深层次上是作者对家乡山野风光和淳朴民风的眷恋,对平原城市的厌倦,对现实生活的不满,“悲哀”一词更体现了作者的无奈。再者在《竹刀》开篇以来对家乡景色的铺叙,笔调悠扬。各式各样通俗的比喻为读者呈现一个平静的故事,却在结尾讲述了一个山民的激烈反抗故事。“刺豆腐一样的爽利”不仅显示了刺刀的尖利,道出了年轻人的内心的激愤,也说出了作者对邪恶势力的蔑视。竹子的姿态柔雅,竹刀锋利尖锐。当作者直面惨淡的现实社会,他也会像文中的年青人一样向社会投去尖锐的匕首。
鲁迅是一个天生敏感的人,一个缄默的人,同样,陆蠡是一个天性敏感的人,一个缄默的人,一个内在沉忧的人。鲁迅的《呐喊》《彷徨》,我们都从《竹刀》中找到影子。《竹刀》共有九篇,写于1936年至1937年。时值中国风云变幻的***年代,陆蠡从早期的孩童般的童真《海星》集到《竹刀》集的创作,已经开始步入对社会的思考。在《竹刀》集写作时期,已是上海沦陷的前期,陆蠡与现实生活有了更深的接触,更多的体会。帝国主义势力的渗透,封建统治阶级的高压,宁静的乡村笼罩着浓黑的阴影,这一切陆蠡都看在眼里。可是对于残酷的现实,文弱书生的他无力挽回。他用另一种方式在战斗着,在《竹刀》集中就反映了现实社会下层人民的贫困疾苦和陆蠡对现实的思考。他希望通过这本小小的集子能给予苦难的大众以鼓励和慰藉,所以在《竹刀》集的语言中,陆蠡用朴实的语言在构建着一个属于自己的文学世界。
犹如《伤逝》,在《嫁衣》中,堂姐想到自己是一头驴子。“偶时想到她是成了一头驴子,团团转转地牵着永远不停的磨,她是发笑了。”把自己与牲畜“驴子”视为同等的动物是对自己多大的侮辱,她受了多大的折磨才会对自己如此的自贱。乡间的陋习,他人异样的眼光,她承受了可怕的辛劳。没有关怀,没有温暖,为了做“贤惠”的媳妇,她拖着吊死鬼一样的身子苟活着。生命对她来说只是一朝一夕的更替,生活没有了盼头,就像干涸的土地没有雨露的滋润。面对自己堂姐的凄惨遭遇,作者看到了时代与历史背景下妇人在奴性思想下残喘的悲剧,令人唏嘘。再者,文章中这样隐喻了表姐的一生。“展在她面前的希望是带般的盘绕,带般的迂回,带般的曲折。”带般长的日子,路般长的前途,女儿的未来是母亲一生的牵挂。可是女儿在踏上婚姻的路上却一路颠簸,在这里“带子”寓意了乡间妇女可悲的一生。在前文中的“带”是女儿把锦绣般的心思织在带子上,带子寄托了她对未来生活的期许。“带子”寓意着幸福、美满、富贵,可是这“带子”却沉寂在箱底被霉烂掉了,未来便成为了一片无望的空白。作者巧用丝带的特性柔软易折反向地衬托着生活的不易,将美好的吉祥物c贫瘠的现实相称,更给人一种心灵上的撼动。作者接着平淡地述说堂姐的不幸,幸福是一叶不平衡的船,表姐是莽撞的乘客。表姐只是乘客,她不是自己帆船的掌舵者,对于未来生活的规划只是在他人掌控下的遐想。一个心思锦绣般的大家闺秀在命运面前的屈服、忍受,她的可悲敲打着每个读者的心。作者用平和的语气在讲述这样悲泣的故事,他内心如岩浆般翻涌的怒火在竭力地压制着。文章的结尾处作者写到那荒诞无稽的古楼锁着堂姐的嫁衣,仅仅锁着的是堂姐的嫁衣吗?不是!那是堂姐用青春编织的布,用对生活的热情织绣的嫁衣。那嫁衣就仅仅是嫁衣吗?不是!那是父辈对儿女的期望,是少女对自己的祝福。就这样,它被那荒诞无稽的古楼“锁”着,那是对生命的一种无视,对美好的一种残酷的桎梏。作者为我们讲述了一个不美丽的故事,一个***的悲剧。沉着的语调在逼迫着我们去思索是什么戕害了人性,扭曲了人心。
犹如《孤独者》,只不过,鲁迅写的是灰暗背后的希望,而在《灯》的写作中,作者枝枝节节地拉出来一盏灯、一个家庭、一个乡村、一个灯芯灰的故事、一个静谧安详的浙东世界。灯联系着祖孙三代,更联系这个大家庭,它就像血液溶于我们的亲情,灯会带来光明,带来温暖,就像她在这个家的地位。灯亮了,正如初上的太阳为漆黑的世界带来光明。她的存在正如那满油的灯,照亮了整间屋子,照暖了整个家庭。一盏青油灯,一个“她”,一个家庭的圆满,读来满满都是温情。伯父们口中对青油灯的喜爱,那是他们日常生活见识对青油的赞美。一盏古式青油灯,一曲风情画。作者在这里为我们带来一个安静的幸福的世界,诗般的静谧而又悠扬的曲调。现实嘈乱的世界,风云涌动,陆蠡用他的天地自然观在渲染着乡间的淳朴,反衬着时代变动下人类的无味生活,陆蠡在寻找着自己的精神净土,也在为我们的生活注入一股清扬的味道。
(二)感性与理性情感的流动
文学语言的构造是作为作者主观认知的一种体验存在的,感情即文学的生命,只有具有情感流动的文字才是真正的文学作品。作家在进行文学创作的时候总会寄托着自己的主观情感,来与读者坐着进行情感交流,并引起读者情感的共鸣。
《竹刀》这篇散文最大的特色就是能够在蕴藉处窥见深情。正如陆蠡的性格,如沉默的火山,但内心却是翻涌的炽热岩浆。为了勾勒年轻人的英雄形象,体现他的叛逆精神。用竹刀刺杀大肚皮的木行老板像刺豆腐一般的爽利,说明了山民对木行老板的蔑视以及反抗权势的英勇。将“刺豆腐”用作对权势的蔑视,揭示了当时恶势力的外强中干。在《竹刀》的开篇,作者娓娓道来地讲了别处平原上的小山,故乡摩天的高岭,悬在山腰间的羊肠小道,山间的神秘故事。就如一篇散乱的文章,枝枝节节地为我们拉出一个很长的故事。说山说路说故事,最后讲到了乡间人们的拮据生活。在故事的尾端笔峰依旧柔和,但柔和的笔调下却写着血淋淋的故事。山民靠木材为生,条条块块的木板结成木筏,首尾衔接像一条长蛇,它系着许多家庭的幸福。可是木行老板们的恶意压价把他们幸福的幻梦破碎了,所以山民的愤怒促使他把竹刀刺进木行老板的肚子里,就像刺豆腐一样的爽利。当尊贵的生命与无生命的豆腐视为一物时,陆蠡就把他的怒火喷射到生命的最无畏处。当视为高贵的生命被唾弃,陆蠡的冷静叙述是为了达到一种冷酷和残忍结合的接近情感零度的写作策略。陆蠡把自己的激愤按压在心底,把他对现实抗争的力量深深地埋没在平淡的语言中,在令人悲痛的故事中给予我们以反抗的勇气。对于那些盘踞在劳苦人民之上,剥削压迫他们的官僚以及不法的商贾,陆蠡则喷发出最炙热的怒火。在理性与感性的情感流动中,陆蠡以他的方式在讴歌着山民的英勇。
陆蠡是一个静默的人,一个善于思考的人。他的散文总是在敦厚质朴与平静清丽之后,蕴藉了他峭拔的人格,正如那故乡的峭壁。陆蠡内在的情感就如一条奔腾入海的江水,挟携着他的峭拔与不羁。他有如一潭湖水的平静的表达,但内心却涌动着无限的忧郁与挣扎。陆蠡的文字不厚,情感厚重,蕴藉深沉。缄默少言的他,在思考中获得了精神上的补偿。沉着地思考,使他的散文冲出了理性的束缚,从而进入了理性与感***织融合的境界。
在《苦吟》中,一句“人间皆可哀!”使得作者被扰乱了,作者想竭力地摒它的困扰,但是这样的困扰就像落入眼中的尘芥无法剔除。处于风云变幻的年代,作者敏感的思绪被扰乱,思索自我、民族、国家的未来,作者的爱国情绪,国仇家忧,不断地涌入他的心中。而这些也正是每个有志青年的担当,作者的心绪扣住了每一个读者的心弦,这样的比喻充分地调动读者与作者的心理相融。
因为一位善感的词人说了句人间皆可悲,陆蠡便陷入了无端的思索当中,就像一粒尘芥落入了眼睑怎样也去不掉。当我们简单地理解字面的意思,也许就这么简单地想了。接着在下一段,作者又有这样的诉说,无端思绪在困扰着这位善思的人,结成了茧。试想怎样的心境会使作者如此的懊恼,回到当时的时代大背景下,正值1937年。从对陆蠡的了解,他的妻子于1936年因产褥热病逝,家破。甲午海战以来帝国主义的爪牙逐渐地伸向中国的内陆,中国变得四分五裂,国破。曾经高昂着***口号的大***已经落下帷幕,国难家破,令敏感的陆蠡愁恼着。他在黑暗现实大背景的摧残下,承受着重重的精神创伤,一步一步艰难地探索在崎岖的人生道路上。他向往着国家的富强,可是梦中的金神是可悲的。因为他的胸与腹是铜与锡,他的腿是泥的,只有一个金的头颅,又徒增了作者的懊恼,憔悴了他的灵魂。看了这番辍食苦吟,没有招致我们一丝的讥笑,而是对作者的肃然起敬。刘西渭曾经说过“陆蠡没有那么重的恨,他的世界不像鲁迅的世界那么样,然而当他以一个渺小的心灵去爱自己幽暗的角落的时候,他的敦厚本身摄来的一种光度,在文字娓娓叙谈之中,照亮了人性的深厚。”[3]陆蠡的世界没有鲁迅那样广阔的世界,他对世界也没有那么多的仇恨,所以在面对残酷的现实,他更多的是内省,他用自己渺小的心灵在度量这个世界,爱这个世界,在文字的字里行间,用自己醇厚的人格在照亮这自己的狭小天地。
(三)深沉忧郁的精神写照
文学语言的编织是在作者的主观思维下进行的,任何作家的写作都会受到自己主观情思的制约与影响。语言是作者寄托情感的工具、手段。陆蠡在他的散文创作中,将他的文学理想和精神写照渗入到自己的生活经验与人生体会中。作者喜爱故乡的山水,为了对比出家乡溪水的清澈,在别处看见的湖沼暗蒙厚腻,这样的词汇会使读者感到陌生,所以作者用“妇人呵昙的镜”、“洗下脂粉的水”、“酒徒呕出来的唾沫”这样的词语都是生活中我们常见的事物,用这样生活化的词语,就将湖沼暗蒙厚腻的画面形象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使作者笔下浑浊的湖水与下文故l清澈的潭水构成了鲜明的对比,衬托出故乡山水的清新秀丽,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作者钟情于故乡山水。
读《竹刀》集能感觉到一种沉郁的格调,陆蠡在文字中一泄内心深处压抑的苦闷和寂寞。陆蠡的散文既有着浓厚的乡土情结,又有着鲁迅的国民启蒙意识。由于他生活范围的狭小,写作的空间也就局限于他的日常生活以及童年记忆。但这不能否定一个作家的文学造诣,陆蠡的每次写作都是一字一句的斟酌。从《海星》到《竹刀》到《囚绿记》三本散文集的创作,拙于言语表达的他,只能让不甘寂寞的灵魂深入文学语言这一窄窄的途路。陆蠡在用他的精神在熔铸着文学语言,并在语言中承载着他那青春般的忧患。忧郁、感伤是陆蠡散文的基调,多愁善感、讷于表达,但他努力在时代的大我与小我中寻找一种心灵的平衡,所以就形成了一种深沉忧郁的精神。
在《嫁衣》中,作者堂姐对未来丰满的期望变成了贫瘠干瘪的现实,她的苦难人生被作者用平实的语调叙述出来,从“丰满红润”到“吊死鬼”的形象变化字里行间透露的愤懑是作者对故乡陋习的憎恶,对劳苦大众的同情。“吊死鬼”的形象是我在现代文学作品鲁迅的《女吊》中首次接触的,在《女吊》中,鲁迅介绍了女吊的由来,《尔雅》上以谓之“蚬,O女”,可见在周朝或汉朝,自经的已经大抵是女性了。[4]对于女吊来说,她的存在不仅比一切的鬼魂美,更比一切的鬼魂更强。因为她们的存在是对死的一种无可奈何。生命是绚烂的,对于生的渴望往往大于对于死的归去,选择死亡,选择毁灭,“无可奈何”似乎能解释一切。鲁迅在文章中写出了女吊的悲哀,而在陆蠡笔下的“吊死鬼”,她还是一个存在的生命个体,却被作者赋予了吊死鬼的形象,看似浅显的文字背后隐喻了多么悲切的伤感。
人生总是会遇到各式各样的坎坷,然而幸福却是每个人的追求。堂姐对未来期许了太多,可是命运却毫不怜惜她。她成了“莽撞的乘客”没有登上这“不平衡的幸福轻舟”。作者用浅显的语言为我们诉说了人间的世事无常,在这里作者没有悲痛,没有惋惜,用最平静的语言讲诉了最凄惨的故事,于最大的平淡中隐匿了最深切的悲悯。“我”的堂姐,出嫁时的无比风光。风光的开头却并不意味着幸福生活的开始。这是一个不美丽的故事。美丽新娘为自己织绣了漂亮的嫁衣,为自己织绣了锦绣般的前程。事与愿违,她的嫁妆连同她的青春被锁在满是尘土的箱子里,与冷落的楼阁与破旧的家具为伍。如果说被丈夫抛弃还不够不幸,那更不幸的是母亲的病***。她无依无靠的在这个所谓的“家”中等着自己的丈夫,勤俭持家,像驴子一样的忙碌。为的是得到一句公平体恤,避免无端的责骂。她是别人眼中的富家媳,可是遭受的却是活人的凌迟。作者为我们讲述了他的童年玩伴的悲惨遭遇,他把美丽的期许撕碎在我们面前,一种震撼人心的惆怅就像跌宕山谷中的激流拍击石壁。就如鲁迅笔下的《伤逝》将美丽的矍樗核椋子君的灭亡,让我们痛心,但更多的是对现实的无奈。《嫁衣》中的因为堂姐一去不返的丈夫,使她的希望面对着残酷的现实,正如种子种在硗瘠的岩石上。硗瘠的岩石预示了堂姐的无望,十年的等待换来的只是年华的逝去,面容憔悴。散文犹如日本的俳句,短小精炼,在精美的意境中带给了读者无助的绝望。陆蠡的苦心造诣,在平实的语言中带有绮丽的色调,整体的散文夹杂着诗的内蕴,在形象的描述中又富有哲理性,给读者以内在精神上的启迪。这和鲁迅的哲理散文诗集《野草》整体给读者同样的精神支柱,以韧性的战斗精神向社会投去匕首,反抗绝望。
在《谶》中,人们惦记远方的行客,痴情地凝望天际的云霞,看到云变幻成了各式各样形状的事物,在各式各样的形状中猜测着远行人的凶险。这样悠扬的笔调为故事铺陈着一个一个悲哀不祥的谶兆。作者忧郁的情感弥漫了整篇文章,他害怕看到人们的眼泪的晶球在无望中寻求希望,这是多么极致的绝望。可是在文章的最后,作者希望看到新年大红的楹联,满街的爆竹,洋溢着红红绿绿的希望与吉祥的祝福。愿谶成既往,愿来日平安!作者在深沉悲哀的背后又透露着对未来的美好祝福。正如鲁迅的反抗绝望意识,绝望为之虚妄,正与希望同在。
参考文献:
[1]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286.
[2]贾晓荣,陆蠡散文的外来影响与比较研究[J].连云港高等专科师范学报,2008.3.
[3]刘西渭,陆蠡的散文.陆蠡散文全编[C].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5.
[4]鲁迅.鲁迅代表作(上)[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8:3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