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慈善:靠近我,温暖你
如果把社会喻为一个人体,边远贫困地区就像是人体的循环末梢神经。脚指头感到温暖了,才是真正的温暖。但是,脚指头却恰恰是温暖最不易抵达的地方。
受制于慈善事业的管理机制,中国的慈善资金在使用上有其特殊程序。一些僻处边远地区的贫困人口乃至大城市的弱势群体,因突如其来的伤病而陷入生存困境,很难得到及时有效救助。即使无病无灾,贫穷也使他们面临诸多的短缺。
近年来,一些民间爱心人士和民间慈善公益项目,本着善良的意愿,克服困难,给予很多困难对象以帮助,体现了人性的关爱和慈善的真谛,成为慈善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不求名利,不***回报,只是以自己的方式,把温暖送给最需要的人。
靠近我,温暖你,这便是草根慈善。
电话那边,张仁杰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我现在在贵州六盘水,这里的孩子没有见过月饼……”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在,为当地的贫困学生助学项目做前期准备。
个头不高,有点娃娃脸的的张仁杰生于1984年,但他却一点也不像个80后:一年仅两套衣服,没有什么爱好,更别提娱乐――连下棋、打扑克他都不会。
与其说不会,不如说他没有时间。这个一手成立“感恩中国”网站(省略),并把它建设成中国最有影响力和公信力的公益门户网站之一的年轻人,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把救助贫困者这份事业做下去:“我每天一睁眼就想,今天该干什么。无论你生不生病,网站每天都是要更新的,多少人关注着呢,我要为这个平台负责。到现在7年了,你问我怎么坚持下来的,我只能说是‘感恩中国’在一直推着我向前走。”
“所有的奖项和荣誉都是空的”
27岁的他,成长经历充满了曲折和坎坷。1995年,一个安徽的贫困家庭为了给收养的女儿治病,卖了唯一一头耕牛。11岁的儿子没有要父亲卖血换来的学费,而是选择离开家乡打工赚钱。他拉砖、挖煤、捡垃圾,做电工、焊工、业务员,从安徽到河南,终于遇到好心人把他送进武术学校习武,结束了颠沛流离的日子。
曾经的张仁杰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选择继续在外“流浪”,为了帮助更多的人。当时他只有一个简单的梦想:多赚些钱,过上安定的生活。
2004年底,20岁的张仁杰从学校毕业后,来到北京当了一名健身教练,月薪不菲。工作之余,他买了一架照相机学习摄影,别人拍美人美景,而他选的街拍对象却是北京随处可见的乞讨者和拾荒者。除了拍照,张仁杰总是会掏几块钱给他们,或者送些旧衣服。渐渐地,主动找他帮助的人多了起来,张仁杰记着母亲的话:对那些有困难的人能帮一点就帮一点。
他第一次感到无力是面对“小乞丐”王雪萍时。2005年3月,这个在西苑菜市场乞讨的女孩出现在张仁杰的镜头里,“两手像海豚的鳍一样翻在背后,两腿畸形无法站立,坐在一个安装了4个滑轮的木板上”。雪萍的矫正手术费要十几万元,张仁杰掏光了所有的积蓄也只是杯水车薪。向很多媒体求助无果后,他把个人博客改成了网站,命名为“感恩中国”,王雪萍大伯拉着她沿街乞讨的***片成了网站的第一个头条。求助信息了一个月,王雪萍就得到一家慈善机构的救助,成功实施了手术。
成功救助王雪萍极大地鼓励了张仁杰,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向他求助,面对多家媒体追踪报道,这个年仅21岁的小伙子开始迷茫了――他最初只是为了救一个孩子成立起网站,如今却不得不背负更多的期望,可面对无数期盼的目光,他又无法拒绝。
他辞去了工作,每天除了接听网民打来的求助电话,他继续背着相机、骑自行车,奔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拍需要救助的病残流浪乞讨人员,晚上回家把照片和文章更新到网站,剩下的三四个小时用来睡眠。
不久,小杨丹的离去让张仁杰再一次感到无力和心酸。7岁的小姑娘杨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父亲带着她在五道口桥下乞讨筹钱手术。为了两万元,张仁杰四处奔走、求助无门,好容易有了希望,却遇到慈善家罢捐……
他回忆到那段日子,语气中满是痛苦:“我都要把自己抵出去了,但没有用……”杨丹的手术费几经周折终于凑齐了,张仁杰按捺不住兴奋,拨通了小杨丹姥爷家的电话,通知小杨丹来北京动手术。电话那边沉默了,说小杨丹昨天晚上心脏病发作,已经死了,在她快要死去的时候,嘴里还说着张叔叔一定会来救她。
张仁杰对杨丹的离去至今无法释怀:“我每年都会一个人悄悄到她的坟前看她,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我后来遇到了和杨丹患同样病的孩子,我流泪了,但我能预见到(通过捐助)她康复的希望,可是杨丹没有这个机会了。”
2006年12月27日,央视“影响2006”节目现场,张仁杰那组跟随杨丹一家人拍摄的照片获得了特别奖。当张仁杰手里拿着奖杯的时候,他哭了,他说这座奖杯里装的是一个孩子的生命。
从此,他拒绝参与慈善类奖项的评选:“所有的奖项和荣誉都是空的。我可以休息几天去拿这个奖,然后呢?我能多活多少年?如果能,那我去。我活一天做一天,一天我可以整理出多少孩子的资料来,能让多少个孩子受到资助,我算不过来。”
“到处都是你的地产”
随着中央电视台、凤凰卫视等权威媒体的报道,“感恩中国”网站声名鹊起,关注的人多了,伸出援手的人也多了。张仁杰开始频繁地往全国各地跑,去得最多的是西部贫困地区。这些年他行走在贵州、云南、青海等地区,采访了大量的贫困家庭、贫困孤残儿童。除了助学项目之外,他还根据各地的情况设立了米、面、油、床、衣物、书籍、卫生用品等捐助项目。
“现在每一个偏远贫困区县,我们的项目捐助一旦落实就能解决成百上千人的问题。我现在大部分精力放在了这上面,这种形式可以最大程度的利用‘感恩中国’的影响力和关注度,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感恩中国”没有管理运营费,自然也没有工资拿,那张仁杰的生活来源是什么?
“很多朋友还有一些捐助者照顾我,让我帮着写个回忆录一类的,赚点稿费。我在外都是吃住在朋友家,花费不多。我很省钱的,衣服我冬天一套,夏天一套。没有换洗的,洗了就晾上,在屋里待一天,不用穿。交通费的话,朋友有车就坐车,山村里大部分是走着去。”多年在外,风餐露宿免不了,他有时跑一天只吃一顿饭。
起初张仁杰一直单***匹马,因为没法提供工资,志愿者来了又走。有人建议他成立个基金会,不但可以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也能招募一些人帮忙。
他想过也试过,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基金会必须有办公地点,在北京写字楼租金多高啊。公司你得有车吧?雇人也要工资的,算一算多少钱呢。公司你得负责吧,多大的压力啊。”
比起想象中那种生活,他如今无事一身轻。“人有多大胆,地就有多大产――你到处都能睡,到处就都是你的地产。”是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感恩中国”在北京的办公地点已不复存在――当年那个小小“办公大楼”(他之前租住的一间长1.8米,宽1米,没有窗户的小屋,“感恩中国”网站的创办地)早被拆除,工作人员鲍红蓓现在在自己家里工作。前几年张仁杰回北京只能睡二三十元的桑拿房,现在就睡朋友家。
困扰他的志愿者问题也不再是问题,他想开了:不一定非得整天跟着我,在全国任何地方,只要你帮助了你身边需要帮助的人,都可以是“感恩中国”的志愿者。如今,“感恩中国”项目所在的地方都有分站,分站的负责人都是志愿者,由他们监督和维护捐助项目的日常运行。
用最好的岁月“作秀”
让张仁杰自豪的是,“感恩中国”迈向了第7年。“当时有人说我这种做法不科学,坚持不了几年。结果我今天一看,突然发现都7年了。在中国一个企业能坚持三年五年就了不起,慈善网站做到现在7年的更少吧?”
“当时也有人说我在作秀。”张仁杰回忆当初媒体对他连续报道时说。
网民最乐于争议的天涯论坛上,“我快乐你逍遥”2006年3月1日发帖,说看了凤凰卫视的冷暖人生栏目,张仁杰的事迹很让他感动。“警探”表示:“对于这样的炒作,提醒大家还是小心谨慎。如果是真心做了3年、5年、10年,那才是真正的英雄。”回复者中有赞成也有反对,争论不休。最新的回帖显示为2011年8月7日,“大猫坏坏”做了最后的评价:“6年了,他坚持下来了,致敬。”
“如果我是在作秀,我把自己最好的岁月‘作’进去了。”张仁杰对这个质疑如此回应。
如今人们不再怀疑他作秀,但郭美美与红十字会事件无疑掀起了对整个慈善界的一场拷问,网民对慈善组织的不信任甚至批评也达到最高峰。
张仁杰从未担心过这个:“7年来,没有一个捐助者骂过我。”这和“感恩中国”的确保内容真实性,以及“一对一”捐助模式不无关系。
经过多年的摸索,“感恩中国”形成了一套制度,就是一切都按捐款须知办。“我的工作是尽我所能保证提供的信息都是真实的,同时做好回访。我只起一个中间人的作用,捐款我绝不直接插手,钱物分文不碰。让捐款人直接跟捐助对象联系,让捐款人知道自己的钱到底去了哪里。”除此之外,张仁杰还会控制捐款的数额总量。钱够了就停止捐助,绝不无止境地筹下去。一是怕受助者产生不劳而获的心理,另外也可以腾出些钱来让更多人得到救助。
据媒体统计,通过“感恩中国”网站,张仁杰至今共救助各类病残、流浪、贫困人群等26万多人。
路漫漫其修远,张仁杰在慈善之路上能坚持走多久?
“没想过,到死的一天吧。做到现在真的不容易,中间经历的曲折我不想多说了。多少次都想放弃,不过我坚持下来了。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关注这个网站?我一打开一信箱有几十封邮件想捐助一个孩子,这种情况我怎么能放弃,说不做了?这是做人的底线,如果我放弃了,那我连做人的良知都没有了。”
这条道路随时充满危险。
“有人看到我爬山的照片,说多危险啊。”张仁杰摇摇头,“危险你没看到,在农村开车才叫危险。”西部多山区,道路崎岖泥泞,开车稍有不慎就会翻,有时候狭窄的路无法让两辆车并排通过,就要警惕不要和对面的车撞上。张仁杰一年四季四处奔波,坐车躲也躲不了。
“我没什么想要的,要说爱好,做饭吧。我只要一张床,一口锅就行了,那就是家。”
张仁杰眯了眯眼,他的幸福就是休息一天,炒个素菜,吃碗米饭。“如果农村哥们家旁边有个池塘就更好了,钓点鱼啊、虾啊,那就太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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