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网5月7日,张永明在南门村消失了。曾经他像个隐形人一般在村子里生活,村民们对他最深的印象是会在清晨天未亮之时,扛着一把铁镐独自穿梭。
这个村子所在的晋城小镇距离昆明市区不到40公里,全镇9万多人口。每天早晨,从昆明方向来的高速一路拥堵,沿途的青山秀水随着城市的扩张正在大修大造。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镇的建设上,忽视了多年来如毒咒般的少年离奇失踪:从2005年5月1日李汉雄失踪,到2012年4月25日韩耀失踪,在已知的七年间,晋城镇至少有15名青少年失踪,其中8名失踪在南门村同一条百米小道上。
7月28日,这个警察眼里的“精神病人”,村民眼中的“杀人犯”“局外人”,现在南门村不能被提及的人——张永明被一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
“这里丢了好多个孩子,一个也没有找回来”
韩耀失踪时19岁。即将毕业的他在昆明一家公司实习,被派到晋城镇的工地勘探地基。2011年4月25日早8点半,在工地勘探时,负责人郭乃强让韩耀回宿舍取文件。然后,韩耀就失踪了。
从电话得知孩子不见了,在外地的韩耀母亲成联艳心急如焚,次日一早就和家人赶到晋城派出所报案。晋城的警察猜测说,孩子可能是跟谁闹情绪,或者是出去见网友了。
“凭他的性格,不管去干什么,都会跟家里或身边的朋友说一声。”成联艳反驳道。
成联艳听韩耀同事说,当天上午有人看到韩耀从后门离开,必须沿着南门大沟边的土路才能到达工地。成联艳百般请求,晋城派出所两个警察才同意跟她一起到韩耀失踪的地点查看。
这条百米土路被淹没在一片果园与工地之间,原本是村民们用脚踏出的一条通往前后两个村小组的主路,如今,214省道从旁而过,一条贯穿省道与工业园区的石子路取代了这条小路的干道作用,不时有车辆来回穿梭,卷起一片扬尘。小路尽头,一条新修的四车道柏油路因轨道建设暂时封闭。
一路上,成联艳不断掏出儿子的照片寻人,她遇见老人张林辉,问他有没有看到这个孩子。老人说没有,不过这里丢了好多个孩子,一个也没有找回来。
成联艳转脸告诉随行的两个警察,“这里丢了很多孩子。”
“他们是造谣的,别听他们瞎说,你们要相信警方。”警察呵斥。
成联艳没有放下此事,第二天又去找老人,问了各种关于失踪孩子的情况。听起来并不是编造的。她吓坏了,跑去晋城镇派出所反映这些信息。
“你们不行动,我们查了,来给你们反映,你们也不管。太不负责任了。”成联艳说。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失踪了。”警方这句话把成联艳逼急了,她打算独自行动。只用了两天时间,成联艳就找到了附近村庄四名失踪孩子的家长。
成联艳发现这些失踪案完全有规律可循,失踪的均为青少年,年纪16岁左右。失踪的地点也惊人一致,在韩耀的失踪地,仅南门村,成联艳就寻访到有三个在此失踪的孩子:李汉雄、谢海俊、陈涛,而土路旁的鑫云冷库,失踪了采云伟、胡兴越、刘熙等。
成联艳让家长们把孩子失踪的经过写下来,按上手印,附上失踪孩子的照片。这一次成联艳没有把这些材料交给晋城派出所,而是找到了当地媒体。“我不再相信他们了,他们要是愿意查,也用不着我们提供。”
5月4日,昆明当地媒体《春城晚报》头版头条登出青少年连环失踪的消息。当晚,昆明警方成立专案组。
“精神病人”
2008年,16岁的杨明归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经过南门大桥时,张永明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衣裳,“还没等勒我,我拔腿就跑了,他没有再追。”杨明归回家后告诉爹,爹带他去报警,晋城派出所的警察抬眼说,会处理的。没有笔录也没从椅子上抬起屁股,就这么把杨明归父子打发走了。
2011年1月,同村16岁的谢海俊失踪时,父亲谢顺生去晋城派出所报警,警察只是说,孩子可能是暂时不见了。没有立案也没有多余的话。
谢顺生找了儿子五个月没有找到,想起了三年前村里发生的杨明归被袭之事,便打电话给派出所副所长,希望能调查一下张永明。一个星期之后,谢顺生得到的答复是,张永明是个神经病人。
谢顺生在得到警方答复后,便没再怀疑这个“精神病人”。
也就在谢海俊失踪的那年年底,晋宁二中高中生张建云下晚自习回家。走出校门大约5分钟后,看见同村的张永明空着手走在自己的前面,相距十来步。下一个小坡时,张建云小跑到张永明的前面,他并没有发觉,张永明已经跟了上来。“脚步很轻,我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张建云说,“我当时并不认识他,是后来听父母说才知道是一个村的张永明。”
离家大约只有20米时,张建云觉得有一根皮带晃过自己的头,他左手本能地抓住了皮带。在张永明勒着他向前拖走时,他用右手不停地肘击张永明的头部和腰部。
事发地点距张永明的住宅仅100多米。在被拖着走了大约5米后,张建云看到一个人从自己的家中走出,他大喊,“有贼!”张永明见有人跑过来,便立即松开手中的皮带,转身想跑,却跌倒在一棵大树下。
张建云的母亲报警,10分钟后晋城派出所警察赶到。张永明辩称,只是跟孩子闹着玩的。警察没有带他们去派出所,而是直接去了医院,张永明交了30多块钱的医药费后,便离开回家了。警方并未阻拦,也未调查。
此事传到了李玉东夫妇的耳朵里。李玉东也是南门村人,儿子李汉雄2007年在南门大桥失踪。当时,用于储存蔬菜的鑫云冷库还没建,那里是大片田地。李玉东在自家的菜地里没找到儿子,只看见孩子身上的蓝色夹克,他到晋城派出所报案。警方做完笔录后对他说,有线索的时候通知。此后再无作为。
2011年12月15日,李玉东找到晋城派出所反映张永明袭击张建云之事,他认为儿子李汉雄的失踪和张永明有关。警察给的回复是,“张永明脑子有问题。”李玉东不甘心,又到晋宁县,要求派人跟踪张永明,得到的回复是,“张永明对张建云没造成伤害,不能抓人。”
2011年8月,16岁的胡兴越在鑫云冷库附近失踪后,父亲胡仕平找了一整天,到晚上9点去晋城派出所报了警,警察开着车到了胡兴越失踪的鑫云冷库,人都没下车,草草做了笔录后说,孩子一定是上网去了。胡仕平说,我的孩子不会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