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曹植在他短短的四十年人生中创作了90多首诗,60篇赋,还有120余篇章表书信等散文,被论者誉为建安之杰。无论是对文学遗产的继承,还是对后代思想文化的影响,曹植的作品所体现出来的价值都是巨大的。本文试着从三个方面来探讨曹植诗歌的艺术特色。
关键词:曹植 诗歌 艺术特色
“子健诗五色相宜,八音朗畅,史才而不矜才,用博而不逞博”,这是沈德潜对曹植诗歌的赞美。曹植凭着“出言为论、下笔成章”的才华,用其敏锐的才思写出一首首映照千古的诗歌。曹植诗歌的情感模式由三大板块构成。
1.哀而且怨
在一切情感分类理论中,情感多可以归入互相对立的两大阵营,一类是积极性情感,一类是消极性情感。中国古代诗歌以消极性情感为主体,较少欢娱之词。诗歌之所以以消极性情感为主体,一是现实中不如意事多,可心事少。二是不幸常常孕育着艺术,痛苦往往造就诗人。三是中国古代的诗人多具有深刻的忧患意识,无论儒道概莫能外。忧患意识作为一种“集体无意识”传承下来,使诗人对于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矛盾、疏离以及由此而造成的心灵的震颤与创伤,极为敏感。
子建的生活与创作以“司马门事件”为界分为前后两期,前期诗歌以游乐言志赠别为主,风流自赏,豪健洒脱,然亦有忧世、忧生之叹。曹植的《闺情》、《名都篇》等诗写他早期享乐生活。单纯读这类诗,的确给人以“公子不及世事,但美遨游”的印象。他有时沉浸、陶醉于这种贵介公子的享乐生活,乐而忘忧。但斗鸡走狗、金筋肴撰、红颜妖姿带给子建子桓兄弟的,并不都是欢乐的感受,透过这表面的欢乐他们往往会体会到更深刻的悲凉,即所谓乐极生悲。曹植《笙摸引》、《当来日大难》,曹王的《善哉行》“朝日乐相乐”、“朝游高台观”等皆写乐极哀情来之感触。曹植《笙摸引》全诗之意脉确有此三层,层层递进,层层深化。置酒高殿,歌舞助兴,极尽人间之乐。在极乐之时,诗人麻醉神经突然清醒,他开始思索宇宙与个人、生命与死亡的永恒难题,悲哀如烟似雾,笼罩了他的心。“知命复何忧”所告诉我们的绝不是诗人知命无忧,消除了心中的沉郁与悲哀,而是无可奈何的。这之语更是深刻地透露出诗人之忧无法排遣。
2.怨而不怒
“怨而不怒”、“温柔敦厚”长期以来被人们视为中国诗学神圣不可侵犯的法则。并认定此一纲领的提出源于儒家祖师孔子,显现于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三百》。《诗三百》以下,只有屈原的作品具备“怨而且怒”的艺术特色,屈原见疑于昏君,受谤于奸僵,不只他的理想不能实现,反而遭到了流放,因而他对楚王,对群小充满了怨忍之情。他的代表作《离骚》就是一篇与汉儒“温柔敦厚”相悖的怨诗。
“怨而不怒”、“温柔敦厚”之艺术特色由曹植首次在创作上完成。换句话说,曹植诗歌是“怨而不怒”、“温柔敦厚”诗教的典型代表。子建自云“欢怨非贞则,中和诚可经”(《赠丁仪王集》)看来他对中和之美深有体认。
子建“怨而怒”之情或直抒,或婉抒,手法不一。《赠白马王彪》是子建怨气最盛的诗篇,刘克庄曰:“子建于黄初之世,数有贬削,方且《责躬》上表,而不敢废恭顺之礼,卒以此自全。诗作于诸王凛凛不自保之时,而其忧伤慷慨有不可盛言之悲。诗中所谓‘苍蝇间黑白,谗巧令亲疏’,盖为灌均辈发,终无一毫怨兄之意。处人伦之变者,当以为法。”(刘履《选诗补注》卷二引)“终无一毫怨兄之意”云云,显然与事实不符,曹植不忍或不敢将怨凶之意明明白白、淋漓尽致地写出,倒是真的。在《怨歌行》中,他试***用骨肉之情来打动曹王冰冷如铁的心。
诗以周公自况,极写为臣之难,却以“为君既不易”开篇,意在表明他对于为君之难亦颇为理解,这是他怨君而不怒君的原由。他始终坚信或者说迫使自己相信,迫害自己并不是兄长的旨意,而是小人的挑拨离间。被后人视为千古绝唱的《美女篇》就是典型的“怨而不怒”之作。
诗人以大量笔墨极写环境之雅、服饰之丽、容颜之美、门第之高,以之反衬美女“盛年处房室”之哀。“中夜起长叹”一句表明:虽然是美女自己因求贤良独难而未适时嫁人,但盛年独守空闺,一任年华如水流逝,毕竟心中充满了怨情。诗人已将“怨情”表述得很清晰,但这种“怨”尚未达到剑拔弩张之地步。怨而不怒的另外一种写法是借弃妇之形象来曲折吐露自己的怨忍,曹植诗集中之弃妇诗皆具有哀婉动人之艺术魅力。其《七哀诗》为其代表作。
吕向说:“‘七哀’谓痛而哀、义而哀、感而哀、耳闻而哀、目见而哀、口叹而哀、鼻酸而哀,谓一事而七情具也。”(六臣注《文选》)不一定切合题旨,但说七哀是写一种深切的哀怨之情是没有错的。宕子外出十余载,夫妇会面遥遥无期,思妇有无限之愁思、无数之悲叹、无尽之余哀,但她贞心不改,甘愿化作一缕清风,长驱万里,入君怀抱。令她担忧的是若君怀不开,清风将漂移无所依靠。诗明写思妇想夫之切,暗寓子建念兄之心、怨兄之意。这一层古人早已挑明,刘履《选诗补注》云:“《七哀诗》比也。
子建诗歌之所以形成这种“怨而不怒”的艺术特色,有两重原因。一重是非不怒也,实不敢怒也。子建其实对曹王父子的压抑迫害看在眼里,恨在心头。但“利剑不在掌”,只能将无限的委屈怨恨埋在心头。具体到子建则还有第二重原因。子建其人才华横溢,早年又深得其父宠爱,故一度盛气凌人,目空一切。但其天性较为纯正真诚,后期备受折磨,遂尽洗前期之傲慢浮华之习,能够以恻隐之心、仁爱之心待人处事。
3.哀而不伤
子建“哀而不伤”之情感渗透于所有诗作中,那些“忧怀从中来”的弃妇诗莫不怀着美好的期望,祈求其夫有朝一日良心的觉醒,故不曾堕入消沉、绝望之境。然其“不伤”之情在下列两类作品中展现得尤为充分:一类是言志之作,一类是游仙之作。前者有昂扬向上、自强不息之骨,与原始儒学之人文精神相通;后者有超旷逍遥、轻视万物之气,与老庄哲学之精神境界相系。钟嵘评价子建诗歌曰“骨气奇高”,此之谓也。
《赠白马王彪》是哀极之作,诗犹有“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之句,表现了诗人的自我克制力和志在四海的胸怀;《责躬》诗写于生死未卜之时,诗中犹谓:“愿蒙矢石,建旗东岳,庶立毫厘,微功自赎。危躯授命,知足免庆,甘赴江湘,奋戈吴越。”见其建功立业之想。其后期表现慷慨不平之气的作品很多。
人在孤苦之时总会产生幻想,情感敏锐的诗人当比常人更善于想象。在一定的环境中,痛苦的人可以欢笑,饥饿的人可以大嚼大咽,囚禁的人可以飞升九天,把这样一种潜意识中的幻想用诗的感情、诗的韵律、诗的语言表现出来,就是游仙诗。相信神仙者会有白日梦,不相信神仙者亦会有白日梦。子建虽非铁心要做道士,但他后期也不会与道教信仰势不两立,文士道教本来就是老庄哲学与养生学说的混血儿,子建有一些神仙之想毫不奇怪。子建《桂之树》沿用了神仙诗的旧框架,所盛的却是新的内容。得到的真人所告凡人的“要道”是老庄哲学。“淡泊”、“自然”六字正是老子哲学的核心。
曹植诗歌的艺术特色可以概括为:“哀而不伤――怨而不怒――哀而不伤”,即其诗歌以“哀怨”为基调,在哀怨的基调上具有“怨而不怒”与“哀而不伤”的色彩。此一艺术特色之中,既深受原始儒学文人精神与诗学理想的辐射,亦有老庄哲学与道教神仙思想的投影,同时他包孕着两汉“温柔敦厚”、“止乎礼仪”的正统诗教观。
参考文献:
[1]清・张元龙编《历代赋汇》南京:凤凰出版社2004年版.
[2]魏・曹植撰清・丁晏纂《曹集诠评》北京:文学古籍刊行社1957年版.
[3]清・朱绪曾《丛书集成续编・曹集考异》上海:上海书店1994年版.
[4]清・严可均辑《全后汉文》《全三国文》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
[5]逯钦立辑校《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版.
[6]晋・陈寿撰宋・裴松之注《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
李宁,襄樊职业技术学院公共课部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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